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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栋当然不可能真的不管他爸,可他手里的那点钱也只够两人每天吃一顿馒头,完全是在勒着裤带过日子。而沈大军自从被瓷砖厂辞退后,也没有去找其他的工作,沈家栋每次下班回家看见他爸不是坐在门槛上发呆就是在喝酒,喝醉后就对着那一大堆空酒瓶喃喃自语。
他开始没怎么在意,以为他爸只是因为被开除了心情不好,再加上他自己每天都累得要死,完全没心情去过多关注他爸。
直到有一天他半夜醒来,看见他爸站在他的床前,嘴里还念念有词,“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过要推你下海,你不要来找我。”
外面的月光照在沈大军那张苍老干瘪的脸上,活像他小时候听老人讲的鬼故事里面的干尸,把他吓了个够呛。
沈家栋被吓得面色惨白,好半天后才缓过气来,不满道:“爸,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干嘛呢?”
沈大军像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一样,在那自顾自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过要推你下海,你别来找我,要怪就怪你挡了我的路。”
“爸,你在胡说些什么呀?”沈家栋听得毛骨悚然,后背冒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沈大军突然抬头,双眼睁得像铜铃一样,死死地盯着沈家栋,“大海,我真的不是故意把你推下海的,你原谅哥好不好?别再来找我了。”
沈家栋没想到从他爸口中听到这些话,他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整个人还是被吓得不轻,好久后,他才反应过来,连忙使劲摇晃他的胳膊,“爸,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我知道。”沈大军说完这句话后,就像失去牵制的提线木偶,一下子倒在了床上,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而沈家栋完全没有了睡意。
他现在心里就像暴风雨里的大海一样,久久不能平静,一些很久的回忆也不断地在他脑海里闪现。
他爸口中的大海应该就是他的叔叔,沈禹的亲爸爸。他很小的时候经常听见爷爷挂在嘴边,说他多么多么聪明,神色怀念又难过。当时他还小,他爸和他爷爷的关系那会儿也还不错,他们还是住在一起,他记得他有一次忍不住追问了爷爷叔叔去哪儿了,刚好被他爸听到,然后晚上他就被他爸用布堵着嘴毒打了一顿。
后来他爷爷和他爸不知为什么大吵了一次,没过多久他爷爷就去世了。他奶奶也不知怎么的死活不愿和他们住在一起,带着幼小的沈禹搬去了在村东的一个破败小屋里。
想起这些,沈家栋只觉得不寒而栗,看着床上躺着的父亲,他对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种由内而外的恐惧。
——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沈家栋试探性地问道:“爸,你还记得你昨晚上说了什么吗?”
沈大军呼啦呼啦地喝着粥,头也不抬,含糊不清地问道:“我说了什么?”
沈家栋心情有些复杂,即使知道他爸以前可能做过一些不好的事,可他也不敢当面质问他,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没什么。”他放下碗筷,转而说起了其他的事,“爸,你不打算再去找个其他工作了吗?你要是实在不想的话,要不回小渔村吧!”
沈大军用袖子胡乱把嘴一抹,瞪他,“你什么意思啊?我养你这么大,你才养我几天就受不了了?”
他这段时间每天惶惶不可终日,门都不敢出,就是害怕那个人来找他算账。这几天他也想清楚了,每日躲着也不是个办法,他得出去好好打听打听,得先搞清楚他为什么换了个姓而且还当上了老总,然后再做其他打算。
沈家栋被他爸说中了心思,一时羞愧难当,连忙否认道:“爸,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沈大军从被褥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扔给他,“我这里还有点钱,你先拿去应付一下这个月的生活,别每天净给我整一些咸菜馒头稀饭。”他在以前的老厂当主任这么多年,捞了不少油水,存了不少的私房钱,不过不到关键时刻他都不会去动那笔钱。
沈家栋数了数,顿时喜笑颜开,有了这笔钱,他们三个月的生活费都不用愁了,“爸,那我去上班了,你自己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今天不休息了,我和你一道出门吧,我也得去找个活干着。”
父子两人一同出了门,沈大军直奔上次他醉酒的那个地方。他今天穿着体面,有了两分曾经他当主任时的模样,门口保安一时也没把他和上次那个邋遢的醉汉联系起来,放他进了大厦。
“您好,这位先生请问您找谁?有预约吗?”他才进去,就被两位前台给叫住了。
沈大军一时有些不适应,半天才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那啥,我没有预约,我想向你们打听一些事情。”
两位前台都受过良好的培训,微笑着说道:“如果您是想要了解公司内部的一些消息或是一些合作事宜,抱歉我们也不知道。”
“不是,不是。”沈大军连连摆手,“我就是想问一下你们公司的那个老总姓什么?他瞧着和我的一个老朋友长得有些相像。”
前台的两个小姑娘对视了一眼,见怪不怪,每天不知道有多少来和她们老总攀亲戚的,“他姓刘。”
“那他是本地人吗?”
“不是呢,我们老总是港城人,最近才来的小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