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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杨瑾点点头,“靖康年号不过用了十六个月,所铸的钱币本来就很少,再经过乱世,如今发现的只不过几枚而已。”
“但是,不管是少见的靖康通宝,还是常见的清代钱币,都是前人传下来的,我们都应该珍惜。”
鲁盼儿想了起来,“家里还有几十个铜钱,是给做毽子玩的,回去我就拿来给杨老师一起保存吧。”
“你既然知道,好好收着就行了,不必给我。”杨瑾却又嘱咐她,“这书,还有铜钱的事,都不要对别人说起。”
鲁盼儿就想起了杨老师的成分不好,其实在九队,并没有人会记得这样的事,但是公社那边就不一样了。当初公社广播员病了,爸爸本来最先推荐的是杨老师——杨老师的声音比丽雯姐还要好听,他在学校给大家读课本的时候,跟收音机里的一模一样,自己最喜欢听,也常常默默地学着他的语音语调练习,但是就因为杨老师的成分不好,最后还是丽雯姐去了。
再想到田翠翠的遭遇,鲁盼儿突然懂了,若是万局长发现了杨老师的这本书,还有那些铜钱,一定会比对田翠翠还要凶狠,她轻轻地打了个哆嗦,然后坚定地说:“杨老师,我保证不会传出去!”
“我当然相信你。”杨瑾笑了,他刚到红旗九队时,牢牢记着父亲临终前叮嘱自己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几年下来,却知道红旗九队的大多数的人都是淳朴善良的,自己能在这里平平安安的,多亏他们,尤其是鲁副书记一家人。
被人信任的感觉很好,鲁盼儿的心事也就没了,笑着回家了。
没几天就到了端午节,工地放假三天。
队里每人一斤糯米几天前就发了下来,鲁家发了五斤,爸爸是公社的干部,并不在队里发糯米的范围之内——不过,公社干部的定额更多,每人二斤,罗书记早让人送来,一共七斤糯米,鲁盼儿提前三天泡上,每天换两三次清水。
去年自家园子里种的大黄米,还留了五斤,只要提前一天泡就好,与糯米一同包在粽子里,不但能多包一些粽子,味道也好。又有粽叶、马莲、红枣,样样也都准备妥当。
王巧针坐在丈夫的自行车后座上回了家,进门就急忙洗手,“得赶紧包粽子,这东西煮得时间长才好吃呢,别误了晚饭。”
这时候太阳已经斜了下去,院子里便有一大片阴凉,娘几个就在阴凉下包粽子,包好了放在大铁锅里,又洗了八十个红皮大个儿的鸡蛋放在上面,满满一大锅,点了火煮了起来。
鲁盼儿拿了数学书坐在灶前,一边看书一边看着灶——粽子要煮两个小时以上才行,中间不能停了火。她语文、历史、地理、政治、农业基础知识都学得好,尤其是语文的作文,从来都是最高分,但是数学却略差一些。
前几天杨老师去工地前给她送来一本高中的数学书,让她提前看一看,这些日子,鲁盼儿有空儿就看书做数学题。
第8章 缝纫机票
粽子煮好了,揭开锅盖,一股清香之气弥漫了整间屋子,这时粽子还不能吃,要一直放到锅里的水自然凉了,粽子里的糯米才会劲道,粽叶的味儿也会更渗进去。但鸡蛋却早熟了,又染了粽子的清香气,比平时的滋味要好得多呢。
跃进、丰收和丰美不顾烫手,各自挑了几个红皮大鸡蛋就跑了出去,队里的孩子们一年到头只有在这个节日可以随便吃鸡蛋,他们也一起玩顶鸡蛋的游戏,比谁的鸡蛋壳最硬。
王巧针把鸡蛋一个个剥了皮对半切开摆在盘子里,放在粽叶上煮出来的鸡蛋颜色早变成了深色,看起来就有食欲;又炒几盘家常青菜,给丈夫倒了一盅酒,“你喝点儿吧,解解乏,这些日子太累了。”
鲁满堂就有滋有味儿地喝起了酒。
盼儿剥了个鸡蛋,小口小口地吃着,她觉得这样才能品出鸡蛋里的香气,又问:“妈,田翠翠现在怎么样了?”
盼儿一直跟田翠翠好,就是难得的大白兔糖还让自己捎过去两块,王巧针就说:“她绝了上高中的心,跟着她爸下了工地,干活儿也肯出力,就是不太爱说话。”
又从衣袋里掏出几张布票,拿出其中的两张说:“这十尺布票就是田翠翠给的,还说什么也不要钱,只说家里用不上。”
红旗公社这边每人每年只发几尺布票,九队因为工分高家家多半买布了,而八队穷,总有许多人家舍不得买布,妈这次过去修水渠,就拿钱换了些。鲁盼儿就猜,“田翠翠的布票是她准备上高中用的。”
“你也不用太担心她,人总得经些事儿才能长大呢。”王巧针看出女儿心里难过,就劝她,“就说我吧,小时候娘家日子过得好,家里有铺子有伙计,我只做点针线活儿,十指都不沾阳春水儿,后来你姥爷姥姥没了,下田种地不也过得好好的,如今又有了你们几个,再没有不知足的了。”
鲁盼儿过去就隐隐约约知道妈妈的娘家成分不好,后来嫁给连房子都没有的爸爸,现在听了果然心里又释然一些,“田翠儿虽然上不了高中,但她聪明能干,将来也一定会把日子过好的。”
“这就是了。”王巧针说着就把家里的布票也都拿了出来,重新查看了一遍,“总算凑够了,明天我们去供销社买东西。”
鲁盼儿也接过来数了一遍,又有些心疼,“妈,花了多少钱换了这么多布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