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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没人管,双胞胎的小手弄得黑乎乎的,又皴了,不像样子。
热水泡上一会儿,鲁盼儿帮他们搓掉上面的黑泥,又拿出一盒蛤蜊油涂上一层,“明后天再泡两次,手就好了——以后天天都要好好洗脸洗手。”妈妈一向干净体面,最看不得孩子们邋遢,自己既然要担起这个家,决不会让弟弟妹妹们弄成野孩子样。
双胞胎点点头。
鲁盼儿洗了衣服,然后铺炕,“早点睡吧。”
一连几天在公社,怎么过来的竟然都恍惚了,姐弟几个精神都不足,回到家中只觉得安稳又舒服,很快就都睡了。
半夜里,鲁盼儿醒了过来,听着弟弟妹妹们睡得都香,又无声哭了一场,然后躺在炕上想事情。
“丰收、丰美从今天就回校上学,就快期末了,学习不能落下太多,而且杨老师在学校还能帮着开导他们。”
“跃进呢?虽然陈婶让他退学,而且陈建国也退学了,可是自己还是不能他退学。”
“自己是长女,家里有事儿只能退学参加劳动,可是跃进就不必了——自己能供得起他上学!眼下有赔偿金,可以先用着,自己很快就能挣工分了,将来不只跃进,就连丰收和丰美都要上高中,要是能上大学就更好了。”
“听说上大学的路费、学费、生活费更贵,但那也没什么,田翠翠能想到挣钱的办法,自己一定也能!”
估计着时间,鲁盼儿起床了,先到院子里把衣服收回来。冬天天凉,衣服早冻得硬邦邦的,不过不要紧,放在炕上一会儿就彻底干了。
她做了饭,将弟弟妹妹们叫起来,穿上干净衣服,先送丰收和丰美上学,然后拿着丰美住院的收据去找吴队长,卫生院的医生告诉她可以回生产队报销的。
吴队长盖上章同意报销,让她交给队里的会计——因为出了事故,修水渠的工程暂时停工,此时又是农闲,她便去了会计家。村里的会计姓赵,就带着她到队部拿出账本,再戴上花镜,打了半天算盘将钱算出来给了她,又安慰了几句,“你爸你妈都是好人,以后过日子有什么难处,只管找我们。”
鲁盼儿听了眼泪立即就含在眼圈,赶紧忍住了跑回家,还没进院门就听跃进大声喊,“谁也不许动我爸的东西!”便赶紧推开门走进去。
“二姑,你这是到我们家抢自行车吗!”鲁盼儿拦在门口冷冷地问:“难道你忘记了我们刚刚在公社请周干事、罗书记和吴队长写了证明?”
刚刚过去的事情让鲁满芬对侄女已经生出了淡淡的畏惧,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先是不声不响的,可一开口只几句话就把自己的打算搅乱了,让县里来的周干事完全站在了她那边。是以鲁满芬一早瞧着鲁盼儿出了门才到大哥家推自行车——她急着回化工厂,等不了太多时间。
不想鲁跃进听了声音出来,死活护住自行车。
现在再被鲁盼儿一句问到面前,鲁满芬就说:“什么证明不证明的,我们总是一家人,还能被外人离间了?”
鲁盼儿不客气地说:“我们就是两家人,证明也写得清清楚楚!”
鲁满芬昨天回到鲁家被娘埋怨了一夜,现在又被侄女和侄子打了脸,一股怒火腾地一下子起来了,“小崽子们,竟然敢跟长辈硬邦邦地说话!”一巴掌就向鲁盼儿打来。
鲁盼儿身子灵活,只一闪鲁满芬便一个踉跄,险些摔了,幸而扶住了院门,站稳了喘着气喊了一声,“大龙二龙,二姑被人打了,你们还不过来!”
大龙和二龙不知从哪里冲过来,“鲁盼儿,你敢打二姑!”
鲁盼儿见二姑喊人,赶紧要将院门关上,可鲁满芬也反应过来,急忙回来用身子顶住门,又催侄子,“先推了自行车再说。”
鲁跃进见二姑对姐姐动手,也赶了过来,鲁盼儿也急忙告诉他,“快关院门!”姐俩儿用力一推,将二姑彻底推了出去,抢在大龙和二龙扑上来之前把院门闩好。
左邻右舍们陆续都出来了,鲁盼儿就大声说:“你们要是再敢抢东西,我就请吴队长帮我报案,周干事可是给我们写了证明的!”
冬日天寒,家家早挂了厚门帘,因此不似夏天有点事情全队的人差不多都能听到,但鸡、狗叫得凶,便也惊动了不少人家,陈婶就站不远处骂:“还真是黑了心肠的!抚恤金也抢!几个孩子的东西也抢!”
又有几个妇女看不过,也帮着鲁盼儿姐弟,“满芬,你可是过了,嫁出门的女儿还回来抢大哥的家产,让人看不起呢。而且当初满堂和巧针被分出来,可是连祖屋都没得一间,满仓也应承了养老的。现在满堂两口子因为公事没了,孩子的抚恤金你们抢了一份,还要抢家里的东西,盼儿要去报了案,公安局都要来抓人的!”
鲁满芬见犯了众怒,就陪着笑说:“我哪里能抢侄女侄子的东西呢。因为着急回化工厂,就想借大哥家的自行车用一用,过些天就还的。”
正说着,吴队长走了过来,“鲁满芬,在公社大院时你是怎么答应的?副书记的抚恤金给你娘一份,两家各过各的日子,互不打扰!当时我心里还想着你在化工厂日子过得好,心地也就好了,能帮帮盼儿姐几个,现在才知道盼儿竟有远见,早知道你们家不安好心!”
鲁盼儿重新打开院门说:“昨天刚写了证明,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今天在大家面前,我把话说在前面,要是我后奶家里的人再到我家拿什么东西,就是偷是抢,我一定要报案,再请周干事出来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