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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糖,也听了留声机里放的歌儿, 大家还是喜欢听鲁盼儿讲上海的事儿,“鲁老师, 你们住在招待所的三楼,那水怎么能流上去呢?”
部队招待所每层楼两边都有洗手间, 里面有冲水的厕所,还有洗漱的水池,用起来非常方便,鲁盼儿随口提过一句, 就被大家置疑了, 她就笑着说:“不用说三楼, 就是二十四层楼高的上海国际饭店也一样有自来水, 那是水泵压上去的。”
“二十四层?那得多高呀?”
“八十多米, 听说是全国最高的楼。”
“那么高的饭店是做什么用的?”
“可以住宿,也可以吃饭, 还可以开会……”
“你们怎么没在那里住呢?”
“上海国际饭店住宿要介绍信,所以我们就住到了部队招待所。”
“都是吴队长,卡着不开介绍信!其实你们出门与他有什么关系?又没花他家的钱!”大家议论纷纷,“吴家就是看不得别人的好。”
其实吴队长开了介绍信,自己和杨瑾就去了省城,反倒与上海无缘,鲁盼儿就笑着又说:“不过,我们吃到了国际饭店最有名气蝴蝶酥,外表很像蝴蝶的一种点心,又香又甜还很有酥脆感……本想带回来些的,但蝴蝶酥实在太酥脆了,这么久的路,拿回来肯定会碎成渣。”
蝴蝶酥,真是动人的名字,大家听着十分想往,“上海真不愧是中国最大的城市,什么都比我们这里强,要是能有福气去看看就好了。”
鲁盼儿就笑着说:“上海虽然好,可也不是什么都比我们这里好——上海人住的弄堂特别窄,吃的大米也比我们东北的差多了。”
正热闹着,吴队长媳妇来了,笑眯眯地问:“听说你们去了上海?”
吴队长几乎与自家撕破了脸,鲁盼儿没想到她能过来,但来者是客,也不好赶出去,便冷淡地点了点头,“坐吧。”
就有人笑着说:“都是因为吴队长不开介绍信,鲁老师都没住进二十四层高的大楼里,我们也就不知道那里是啥样的。”
小春婶儿生了孩子,性子更泼辣,直接就问了上去,“杨老师和鲁老师出门儿,又碍着吴队长什么事?介绍信是生产队的,又不是你们家的,为什么不开?”
吴队长媳妇讪讪的,“这不也没影响什么,他们一样出门了。”说着便拿起鲁盼儿正织的羊毛线,“这是在上海买的吧?化工厂现在也生产毛线了,吴红的公公分到了好几斤呢。”
在上海买的是纯羊毛线,而化工厂生产的应该是腈纶线,可是鲁盼儿懒得纠正她,就含糊地应了一声,“噢。”
“你这是要织什么呢?”
“羊毛袜。”
“鲁老师手可真巧……”
不管自己怎么冷淡,吴婶儿就是看不出来,在自家炕上坐着不动。
快到吃饭的时候,社员们就陆续回家了,吴婶儿见没了外人,才说:“鲁老师,你和杨老师去劝劝蔡颖吧,她搬到知青点儿不回家了呢。”
杨瑾和自己结婚之前,生产队里还有人劝他们俩把新房设在知青点儿,占下那处房子。
当初第一批知青到红旗九队时,队里很重视,挑离队部最近的空地给他们盖了三间砖房,到现在也不过几年时间,比许多社员的房子还要新,还要宽敞明亮,平时出入又方便。
可房子再好,但杨瑾和自己都没有占房子的想法,毕竟那是队里给知青盖的。他们已经是红旗九队的社员,以后分了宅基地,自己盖房子才是正理儿。
于是杨瑾就在结婚当天主动把知青点儿的钥匙交给了蔡颖,她是生产队的会计。
没想到蔡颖竟然搬了过去。
若是别人搬去了知青点儿,鲁盼儿肯定觉得不应该,但是蔡颖嘛,那又不一样,“她是知青,知青点儿就像她的娘家,她愿意回去住就回去吧,反正现在那里空着。”
吴婶儿当然不赞成,“她嫁了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人了。”
“既然是你们家的人,吴婶儿怎么来找我呢?”
吴婶儿被噎得瞪着眼睛,半晌才说:“蔡颖要闹离婚,她不要脸了,我们家还要呢。”
鲁盼儿认识的人就没有离婚的,大家都觉得离婚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可是蔡颖要是闹离婚,却是有原因的——婆婆刻薄,又有一个喜欢挑事儿的小姑子,丈夫也越来越不维护她,“我要是蔡颖,日子早过不下去了。”
吴队长媳妇被呛了几句,非但没生气,反而低声下气地说:“你帮我劝劝吧,只要她答应回来,我们以后一定对她好。”
对于吴队长家的人,鲁盼儿信不过,摆了摆手,“我得做饭了,吃过饭我过去看看蔡颖。”
这就是直接逐客的意思了,吴队长媳妇只得站起身,却又低声说:“现在大家还不知道,要是你能将她劝回来,也免得丢人。”
看着吴队长媳妇走了,鲁盼儿并不去做饭,先叫杨瑾,“蔡颖搬回知青点儿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蔡颖和吴强经常打架,社员们没有不知道的,鲁盼儿听到她搬去了知青点儿也没有放在心上。但吴婶儿的态度让她觉出不对,便急着过去看看。
刚刚过来聊天说话儿的都是妇女们,杨瑾与跃进早躲到东屋看书,此时听了赶紧穿上外衣,“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太清楚,但想来吴家一定做了很过分的事儿。”鲁盼儿嘱咐跃进几个,“你们先做饭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