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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绒布胡同那边新开了家卤煮火烧,我们就去那家吃吧。”
赵新月拉着蔡颖转向绒布胡同,大家都笑着跟了过去。
五毛钱一大碗的卤煮火烧,里面有面饼、炸豆腐、猪肺、猪肠,煮得香浓软烂,再撒了香菜末,淋点儿麻油,大冬天里每人都吃出了汗。
虽然便宜,可也真好吃!
饭后,看大家各自回家,蔡颖跟着鲁盼儿回去,因为搬家,她把小豆儿托给丰收和丰美带着,要接女儿回去。
鲁盼儿便悄悄塞给蔡颖五十元钱,“搬家总有一些花销,你先用着。”
“不用,我自己还剩点儿钱,而且我爸妈和大哥、二哥也给我凑了五十元。”
蔡颖坚决推了回来,“我和小豆儿不用买粮食,花销有限。
除了织毛衣,我还有挣钱的办法呢。”
织毛衣的活儿多半都在年前,那两三个月是蔡颖挣钱的主要时间。
过了春节,几乎就没有人再织毛衣了,她就拆棉线手套。
变压器厂、毛巾厂这些国营企业都会给工人们发劳保用品,其中有一项就是棉线手套。
工人们在劳动时省着些用,一年能节约出几副。
若是一家人都在国营企业工作,余出来的手套就很不少了——将这些手套拆开织成毛衣毛裤,虽然不大好看,但经济实用。
许多家也都是这样做的。
不过拆手套,把线头接起来,最后再织成毛活儿特别费时间,总会有人懒得做,于是蔡颖就接了过来。
当然,穿这种绵线毛衣毛裤的人家都不富裕,所以手工费极低,忙上四五天,也不过一两块钱。
鲁盼儿从不做这样的活儿,她现在也很少织毛衣,觉得纯粹用手工做事太慢,“不如你跟我学裁缝吧,用机器干活儿又轻松又快,挣钱也多。”
“我知道你们都在帮我,尤其是你,教我学织毛衣,又给我介绍毛活儿。”
蔡颖就说:
“不过,我还是不学了。”
“不是我不想听你的,而是学不会,真怕像吴强他妈那样把一块好好的布裁成碎布。
就算我能勉强学会做衣服,也不能像你一眼就看出那些新式样的衣服是怎么做的,然后就做出一样的来——真的,我没你那么聪明,我只会做些简单的活儿。”
“织毛衣就很适合我,我不怕辛苦,一点一点地用心织,现在找我织毛活儿的人越来越多了。”
“年前两三个月我挣了差不多二百块钱,其余的时候每个月也能有十块八块的,足够我和小豆儿用的了。”
“现在我们买了房子,有吃有住,我特别满足了。”
“别担心我,鲁盼儿,我和小豆儿过得挺好的。”
仔细想想,蔡颖说的并不错,她确实更适合织毛衣,而且,一年能挣三百元钱,已经与国营企业的普通工人相差不多,娘俩儿又有红旗九队邮来的口粮,过日子还是足够的,如今又买了房子,鲁盼儿便笑,“那我就放心了。”
“自从你到北京来,我觉得我比过去顺利多了。”
“与我哪有什么关系?
那是因为你自己努力。”
“不对,从你把房产局的活儿让给我之后,一切就好了起来。”
走在一旁的杨瑾笑着指着周围,“你们注意到了吗?
北京变化非常快,到处都在迅速发展。”
“七八年初我回来上学的时候,北京与我离开时并没有太多的变化,甚至还破败了一些。
但是才两年时间,现在到处都在盖房子;新饭店,新商店多了起来;学校也开设了新学科;我们系申请了许多新科研课题……”
鲁盼儿就笑,“无怪我一直觉得北京的机会多,果然就是多呀。”
“所以连我也能挣到钱了。”
蔡颖开心地说:
“希望这机会一直多下去,生活也就更容易了。”
不只他们身在北京感觉到了,就是别的地方的人也感觉到了。
突然有一天,小郭背着一个大包来了,“听说北京文物局开了收购点儿,请了老师傅收货,一眼就能看出真假东西,给的价也不低,我就来试试。”
都是老熟人,杨瑾和鲁盼儿最后离襄平县时还去找过小郭,拜托他帮忙照看丰收丰美,此时热情地接过他的大包,“拿这么多东西怎么不先写信?
我们可以去车站接你。”
“小心点儿,这里面都是瓷器。”
小郭轻轻地将大包放在地上才说:
“我是临时起意才来的,没来得及写信”杨瑾见他一脸疲惫,“先歇一会儿吧。”
“先看看我带来的东西,”小郭虽然累,却不肯歇着,弯腰打开大包,解开包在外面的一张旧毯子,然后一层又是一层,“我弄了一件儿大青花瓷罐,偏有人说不值什么,我不服气,就上了火车直奔北京来了,又想着你也能帮我看看。”
“先前在襄平县的时候闲着很喜欢看,这两年一直在上学,接触倒少了——不过北京我还是很熟的,一打听就能找到文物局的收购点儿。”
杨瑾说着接一过件件的瓷器,“这个小碗是民国的,这个盘子应该是乾隆年间官窑的……
嗯,这个罐子,是有点怪,我也说不大好,一会儿我们查查书吧。”
鲁盼儿端了茶进来,就见两人正把一个腌菜坛子大小的瓷罐颠来倒去地瞧着,知道他们已经沉迷了进去,赶紧出门买肉,回来做了一桌子菜,再招呼两人,“小郭坐了一夜火车,一定饿了,赶紧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