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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听了这话,车长忍不住抬头往慧平瞧。
只见慧平一身西式的纯白立领衬衣,配着蓝宝石镶金的领扣,浅棕色的高腰驼绒长裤配着长筒羊皮靴,更不用说模样生得不凡,明眸皓齿,素手雪肤,这车长心道如此富贵荣华的打扮,矜贵时髦的派头,竟然是个使女,但也未容多想,赶紧的又鞠了一躬,道了声:“鄙人眼拙,金秘书大量,不怪我。”
这车长倒也不啰嗦惹人厌,行过礼,收了慧平与水生用过的手巾,又亲自捧上咖啡,奉承的意思尽到了,便退下了。
慧平与水生在大理石的餐桌前坐下,慧平取了一块糖丢到咖啡里,拿茶匙轻轻的搅动,然后便见水生将他的咖啡推到一边儿,摸出一个茶叶罐,抓了一撮,丢到带的水杯里,泡了一杯茶。慧平见了便笑道:“你若是不喜欢咖啡,让他给你换,还自己泡。”
水生却道:“我喝的也不是什么金贵的茶叶,就是苦荞,他还真不一定有。”
火车哐当哐当往前跑,两人看着窗外倒退的农房和田地,聊着闲话。
慧平道:“真是对不住,累及你这刚回来没两天,又要出门。”
“这话说的不对。”水生道:“这本来便是我们爷的事,我奔波一些是应该的,是你受累才对。”不过说完了,又道:“我这话也不对,太见外。”
确实有些见外了,若无意外,以后爷和小姐就是一家的了,分得太清楚了不好。慧平笑着当是同意水生的话。
水生回头从包里拿出一些曲奇,打开了放在桌上。
平日里,怀瑾与伍世青一桌吃饭,齐英,水生,吴妈和慧平一桌吃饭,也是惯了,慧平并不客气,不等水生请,自己取了曲奇吃,那曲奇一入口,只觉得奶香浓郁香脆,竟然还有余温,显然是新做的。
慧平素来若是与怀瑾一同,便凡事仔细,自己一个人便马虎一些,这回出来的急,除了衣衫和一些必须的物件,竟然什么路上消遣的都未带,竟然水生一个男子费心,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水生倒是不以为意的样子,只说道:“原想让他们再烤些面包,时间太赶,没烤出来。”说完顿了顿,道:“我还真未想到你会选我跟你一同去。”
‘随便你挑一个跟你一起’什么的,慧平是真的不想再提了,但既然水生提了,她却是一笑,道:“为什么选你,我跟你说实话,你可不要立马便跳车。”
这话有趣,水生眉梢一扬,道:“你说。”然后便见慧平低头一笑,道:“那位孟小姐的喜好倒真不用特别打听,北平不少人都知道,她喜好长相秀气些的男子。”
水生原想着他一个混帮派的流氓,还有什么话能吓到他跳车的。
然而……
【老子!!!】
水生一本正经的扭头看了看车窗是不是正常可以打开。
其实水生只是长得有点儿文气,脸小,白净,仅此而已,但确实是比齐英要秀气一些,齐英长得棱角分明一些,加上惯来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说话也冲,不用亮名字,一眼看去就是个流氓,而水生若是独自出行,不跟伍世青和齐英一块儿,等闲看不出来是个流氓,说是个老师都有人信。
上一个说水生秀气的是一个洋行的老板,他跟伍世青道:“你这伙计生得好秀气,我中意得很,我想请他去舍下玩几天。”
那个时候水生刚跟在伍世青身边不久,十几岁真的是什么都不懂,还在想平白无故请他去家里玩是干嘛,然后便见齐英扬手一枪,子弹擦着那人耳朵过去,留在一段血痕。
【为什么他一个本本分分的流氓跟班总会有这种困扰】
虽然总是不能对慧平拔枪,但水生觉得自己还可以拯救一下,赶紧的取了一旁的保温咖啡壶,亲手为慧平添了一些咖啡,道:“其实这个事也没什么,不管它也行。”
岂料话音一落,便听慧平道:“不管可不行。”
礼尚往来,慧平给水生的茶杯里添了水,道:“我也不当你是外人,便先跟你说了,翻过年就是总统换届,咱们小姐是一定不会让如今的大总统连任的,连带关总理,他们背后的华北军区,整个派系,全部都得下来,换谁上去都行,总不会比他们干得还差。那位孟署长虽然行事不算多出彩,但向来独善其身,小姐是准备留着的,可不想在到那时候有个瘸腿女婿因这种芝麻大的小事在孟署长耳朵边上嘀嘀咕咕,坏了大事。”
水生听了一愣,这听起来好像真的是大事,扭头又开始摆弄窗户。
慧平见了直笑,忍不住起身往水生的手臂上打了一记,道:“我还真能把你卖了吗?我不过是担心齐英凶神恶煞的多余得罪人。”
然而,这话水生却不认同,他觉得慧平应该是担心齐英过去被那些爱交际的孟小姐看上了,也请齐英住几天,慧平舍不得。
水生道:“你选我跟你一同出门,你有跟齐英说一声吗?”
慧平难免有些脸红,声音都小了些,说道:“时间太赶了,我去找了他一次,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没找到,我便给他留了封信。”
留了封信?
水生笑着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他基本不识字吗?”
什么叫基本不识字,水生笑着伸出手,掰着手指例数齐英认识的字。
“他认识自己的名字,爷的名字,水生,白,耀祖合一起他认识,分开他就不认识了,从一到九,麻将上的字都认识,钞票上的字也都认识,前两天我看他偷偷在看你们的作业本,没准认识你和小姐的名字了,还有什么,你等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