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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佑堂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目光转向赵光明,“别怪我没提醒你,83年9月21日,那天台风刮进内陆,我们市降了百年一遇的大雨,接着上游水库被人为破坏,洪流冲进城里,全城死伤无数。”
他一脸信誓旦旦,连屋角的记录员都被逗笑了。
另一个参与审讯的公安笑问:“时间这么准,还是两年后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难道山上的狐仙托梦给你了?”
没想到孟佑堂真就点头:“不是狐仙,是我爸托梦给我的。”
审讯完毕,赵光明跟张茂走进局长办公室,赵光明面上不复一开始的凝重,神色轻松,开口道:“老张,你看我够意思吧,为了避嫌也没见我那个侄孙,这事很清楚,那个孟佑堂脑袋坏掉了,唆使庆丰去害人。
咱们龙城人受目连戏影响,最讲究神神鬼鬼,你看这几年那周半仙生意多好,他跟周半仙一样估计也有点本事,用手段蛊惑了庆丰,庆丰并没有害人之心,也没造成一点伤害,年轻人,行事鲁莽,情有可原。这件事趁着还没传开,你把人放了吧。”
张茂当兵多年,平时身上总带点痞气,这会因为愤怒,痞气全部收敛,正气外放,“借了钥匙走角门,入室行凶,这是受蛊惑才干出来的事吗?这是事先预谋,是胆大妄为。
如果余家没有事先猜中他们的意图,那么余家的姑娘就会血溅当场,那是活生生一条人命,跟我家小闺女一样花一样的年纪,连我想想都后怕。你就这么让我放人,你的良心呢?”
话说得强硬不好听,赵光明面色转阴,以势压人,“我说话就这么不好使了?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公安局长跟我叫板?龙城三大家族占了总人口的百分之八十,佘家独占百分之三十,庆丰是佘家下一代的希望,如果这事处理不好,将来佘家闹起来,龙城百姓哪有安稳日子过。你付得起责任吗?”
张茂冷笑,“你也别老拿稳定这事来压我,龙城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就是佘家,佘庆丰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孟佑堂手里的《酒经》就跟吊在驴嘴前的葫芦萝卜一样,佘家为了它杀人放火什么干不出?我今天不放人,正是为了龙城将来的稳定。”
“您就不怕我把你这局长一撸到底,调你去山上看林子?”赵光明脸上不辨喜怒。
“那你赶紧点,秋天正好山上果子多,我还能多摘点,我家闺女最爱吃。”张茂翘起腿,不当回事。当兵时我就是刺头,司令我都敢顶,还真不怕你。
两人自然不欢而散。
公安搜来佘庆丰和孟佑堂手里的存根,去周法天那取东西,老头生气拒绝,孟佑堂的盒子早就被没收,就是他存的东西给带来的晦气,让他生意再也做不成。
张茂得知后了然一笑,跟他预想的一样,三家斗法真是精彩十足。
大清早状元街上的铺子陆陆续续开了门,小五窜出来,跟隔壁袁奶奶闲聊,边帮老太太摆蒸笼,边说悄悄话,“袁奶奶,昨晚发生大事了,佘庆丰企图在余家入室行凶,被捉了个正着,人现在在公安局关着呢。”
这还了得,老太太被这大消息惊得差点把包好的粿饼掉地上,“好好的大学生怎么会干出这种事,这是为啥啊?”
小五撇嘴,“报复绮芳呗,上次在孔庙让他没脸,这家伙一直怀恨在心呢。”
老太太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拍拍胸口后怕道:“想他出事之后还没事人一样在这条街上逛来逛去,佘家这孙子城府太深了。”
袁奶奶是个嘴里存不住话的,由她的口出,再到来她的小摊买早点的人的耳朵,早上来城里卖货的船还没收摊,佘庆丰的恶行就在龙城传开了。
群众们想起了佘家早前偷谋《酒经》,还有绑架事件,这会连人都敢杀,金、余、佘三大主家现在真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能看明白的都隐隐觉得,这局面总要其中一家彻底落败消亡才会结束。现在看金余两家处于起势,而佘家一手好牌打了个稀巴烂,连最有前途的大学生都废了,情况不太妙。
流言有愈演愈烈之势,随着几十里水路外的一声爆破巨响,余家的善举被县城的广播传颂开,早年积善之家,富贵不忘乡里的好名声又被大家想起。
老人跟小辈讲古,“不说灾年施粥送药,凡是修桥修路,金、余两家从来没有二话,出钱出力,从不施恩图报,当得起大善人。”
“佘家?哼!喝了人家的粥,穿了人家的衣,不照样放下碗骂娘。穷人乍富,腆胸叠肚,你从佘家那些族人身上还看不出吗?”
赵光明以佘家占全城人口三分之一的族人闹事来威胁张茂,并没有发生。
是人都趋利避害,有利可图时当然团结,这几个月打击一个连着一个,主家的颓势明眼人都看得出。大树虽然摇摇晃晃暂时没倒,但猢狲们已经散了大半,自然闹不起来。
绮芳跟小金两人在天井花树下品茗,茶香袅袅,看起来像两个运筹帷幄的幕后高人,说的话确实像那么回事。
绮芳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们要用人民群众雪亮的目光将佘家凌迟。”
小金应:“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把他们全部掀翻到玉春江里。”
以茶代酒,走了一个,相视一笑,还没完呢,再接再厉。
官凌渡暗礁被炸之后,过往的船主反响热烈,消息传到省里,书记和市长被点名表扬,赶上市里开月度会,来参会的就见市长面带喜色的进门。领导高兴格外好说话,提前半小时各项议题全都审议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