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页
店主也没有心思做买卖,而是搬了张凳子坐在门口点着个烟袋,看着左邻右舍的店铺忙忙碌碌开始了一天的买卖。在他身后,小铺子的门板卸了一半,另一半上贴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大字’转租‘。
他已这样等了半个月,从大清早起就坐在门口点着烟袋边吸边等。但这小铺子还是无人问津,等不来接手的人。没其他原因,就因为这铺子小得逼仄,不好做买卖。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开不下去,每月赚的钱,还不够交铺租的。一家老小得吃用,自从他凑了钱盘下这个铺子以来,已被家里的媳妇数落无数回了。
店主吸着烟袋发着呆,直到有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在他跟前站定。
这女人看着年纪轻轻,一身水蓝色的衣裳清清爽爽,看起来像个爽利的人。她右手牵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小男孩又牵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两个小孩好奇地盯着隔壁店铺门口喵喵叫的花猫看。
“我是来看铺子的。”木蓝说。
“哦。”店主回过神来,往地上磕了磕烟袋,站起身来卸下了铺子另一半的门板。
“我这铺子小是小,亮堂着呢。”他陪着笑说。
木蓝没有说话,径直走了进去,仔细打量起这间小铺子来。
这铺子实在是小。里头只摆得下两套桌椅,容得下四五个人,要是多一个人,转个身都困难。
可小归小,却是家伙什都齐全,里头摆着两张桌子,四个条凳,后厨归置着些锅碗瓢盆。
“你这铺子原先是卖什么的?”木蓝仔细看了一遍后,问他。
“原是卖馄饨的。”
“一天的流水多少?铺租多少?”木蓝又问。
店主愣了一下,继而陪着笑说,“总归是能赚不少。”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要转租出去?”
店主:“家里有事,用钱周转。”
“早中晚饭点的时候,能翻几次台?”
店主想了一阵子,胡诌了个数。
木蓝说,“不对,你这个数,跟你方才说的流水对不上。”接着,又替他重新算了一遍,问他,“是不是这个理?”
那店家没想到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能有这么缜密的心思,看似不经意的问话,就被她找出了破绽来,实在是不好糊弄。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店确实是经营不善,这才想着要转租的。这店不好做是实情,要不我也不会这么便宜转手。可价钱也明摆在那里,比旁人的要便宜。”
木蓝来之前也打听过行情,这铺子的转手费确实不算高。但她口袋里的钱,还差那么一点点。而且接手过来的话,重新装修置办物件也是一笔开销。
“其实我上外面街上打听打听,也就知道你这铺子生意如何了。”木蓝看起来有些犹豫,“你这铺子一来是小,二来还得翻新。”
“这样吧,我再给你便宜五块大洋。”店主看起来有些着急。他等了半个月了,都没人接手,铺租还得照给,也实在是耗不起了。
店主见木蓝仍在犹豫,于是又说,“这样吧,十块。真不能再少了。过了这个村,可就再没这个店了。要是被旁人租走了,你也再找不到这么便宜的店。”
木蓝笑了笑,“成。那咱们说好了,先立个字据吧。”
“对了,明天等房东和中人过来,我再给钱,到时候咱们再正式签个字据。”
店主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搬走了,心情愉快地收起了烟袋,上了门板,打算回家告诉媳妇这个好消息。
木蓝也步子轻快地走了出来,想顺便在南街上买点菜,回家做饭。
根生娘的豆腐摊子就在不远处,木蓝打算过去称点豆腐,中午做点麻婆豆腐,再买两个土豆,炒个土豆丝。
木蓝还没走到豆腐摊子跟前,就看到摊子前有个男的正帮着根生娘搬挑子,那人看着相貌平平,但很是憨厚。木蓝寻思着,那人该是根生娘那日说起的今月楼的伙计张年。
“你去看铺子了?觉着怎么样?”根生娘一看到她就问。
木蓝:“我觉得成,打算租下来。”
“多好啊,咱们往后也有个照应。”根生娘笑着说,“你手脚勤快,做酱肉的手艺也好,这生意差不了。”
隔壁摊子卖大饼油条的大嫂听到她俩说话,插了句话问,“你们说的,可是那原先卖馄饨的小铺子?都转了半个月还没转出去那间?”
见根生娘点了点头,那大嫂又说,“那铺子做不成买卖。那卖馄饨的才刚接手半年,就开不下去了。谁接手都得砸手里头。大妹子,我劝你一句,别贪便宜把本钱给折进去了。”
木蓝笑了笑没说话,叫根生娘替她切二两豆腐,“今天做麻婆豆腐。”
“那得嫩豆腐才好吃。”根生娘切了一块下来,也没上秤称,直接递给了她,“拿回去吃吧。”
“那哪成?”木蓝说着,在她摊子上放了五个铜板。
“用不着这么多。”根生娘还了两个铜板回去,“这豆腐我一过手就知道几两,这点豆腐三个铜板就够了。”
木蓝拿了豆腐转身走的时候,听到身后卖油条的大嫂在那里嘀咕,“等着瞧吧,那铺子谁接谁傻。能开下去才怪。”
木蓝当作没听见。她刚才仔细看过了,也认真想过了,那小铺子虽不适合卖馄饨,但却不见得不适合卖酱肉。她的酱肉是熟食,不用地方大,只要有个卖酱肉的柜台就成。再摆两张桌子,只是顺带着的买卖。再说了,她的酱肉已经在北街摆摊卖了这么久,也积累了些常客和口碑,要在南街立住脚,应也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