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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阿宝便被放了出来,而陈正谷还给她的酱肉铺子题了招牌。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好了起来,可战争的阴云也在一天天逼近。
谁都没有想到,等到东洋人打了过来,陈正谷卖国投了敌,又在伪政府里做了官。
木蓝便叫陈致远把招牌拿了下来,劈了当柴烧。
“真后悔当初给他指了条路。早知道,便拿他去换了一百块大洋的赏银。”木蓝道。
陈致远说,“这也怪不得你,当年刘振德坏事做尽,刺杀他也算是为民除害。谁能想到,他如今会变成这样的软骨头呢。”
木蓝和陈致远商量,反正现在几个孩子都大了,今后也都有各自的路要走,他们便把这些年挣下的家业,捐出了一大半支援前线,只有早一天把东洋人赶跑,才能早一天过上安生日子。
陈致远很赞同她的想法,他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如今我上了年纪,不能再上阵杀敌。但求能为国家做些事情,这些家财散了便散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要是成了亡国奴,哪还有小家的好日子过。”
这些年,巧心一直没有音信,陈致远很是担心。木蓝劝他,时局这么动荡,不光是国内,就是欧洲,也到处都是战火。巧心在大洋彼岸,反而安全一些,也许没什么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陈致远叹了口气,“罢了,如今他们都长大了,天高任鸟飞,只剩下咱们两个相濡以沫了。”
阿宝大学毕业后,和几个同学相约去了西北。巧灵原本和姐姐当年一样,去了北平读大学。可还没读完大学,华北也沦陷了,她便跟着老师同学一起,随校迁往西南了。
这样一来,一家人除了木蓝和陈致远仍旧在省城外,孩子们都去了外头不同的地方。陈致远常常感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团聚。”
“快了。”木蓝道。
陈致远每日在院子里侍弄花草和几棵果树,有时也会下厨亲手做些拿手小菜给木蓝尝尝。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手艺。”木蓝道,“我看你也能开饭馆了。”
陈致远说,“你也辛苦了半辈子了,如今便也想想清福。”
他每日清晨都早起,准备好木蓝爱吃的早饭后,便在院子里给花木浇水松土。等到木蓝睡醒后,便和她一起吃早饭。吃完早饭,两个人就坐在院里葡萄架下的摇椅上,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闲聊说些话。有时候会说起从前在柳树巷里的事,有时会说起几个孩子的事,偶尔也会聊几句将来。
“不久的将来,东洋人会被赶跑。”木蓝道,“世道也会越来越好,咱们也会变得越来越强大,不比洋人差。到了那时候,会有现在的人们做梦也想不到的好日子。”
“你怎么知道?”陈致远问。
木蓝说,“要是我说,我曾经过过那样的好日子,你信吗?”
陈致远初听这样的话,是不信的。可不久后的一个清晨,因木蓝前一日说想吃豆浆油条,他便出门去买。到了外头,他听说东洋人投降了。
于是,他连豆浆油条都没来得及买,就跑回家告诉木蓝这个好消息。
“果真被你说中了。”他满脸都是笑,兴奋地告诉木蓝,“东洋人宣布无条件投降了。”他说着,急忙打开了家里的收音机。果然,电台里都在播放这条激动人心的消息。
几年后,混乱的世道终于变好了。
陈致远笑着对木蓝道,“又被你说中了。活了大半辈子,咱们也能过上安稳日子了。”
“孩子们也该回来了。“木蓝说。
阿宝不再是当年那个调皮好动的少年,这些年的经历,令他沉稳了许多。他如今成了干部,被分配回家乡省城工作,一家人能时常见面。
巧灵大学读的是医学专业,毕业后,与她从小的志向不同,没有从商,而是成为了一名外科医生,也回了省城的医院工作。
唯独巧心,依旧没有音信。木蓝辗转托人打听她在国外的情况,但却毫无所获。
就在木蓝和陈致远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一天,阿宝突然回家说,“爹,娘,我姐有消息了!”
“真的?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挺好的,辗转托人稍信说是要回来了。”
巧心回来这天,木蓝做了她爱吃的菜,陈致远和阿宝把院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巧灵则是替姐姐收拾好了住的屋子。
巧心刚进家门时,木蓝差点没认出她来。
她的容貌依旧清丽,只是比从前更多了些成熟。好些年没见,她仍旧是从前沉静的性子。
“娘。”巧心道,“这些年你和爹都好吗?”她这些年远隔重洋,给家里写了不少书信,但却都如石沉大海。
木蓝摇了摇头,“这些年到处都在打仗,兴许是在路上丢失了。”
“我这趟回来费了些周折,不过还好,总算是有惊无险。”巧心说,“我想着咱们国家百废待兴,正是需要人建设的时候,便回来了。”
“回来好。回来就好。”陈致远说。
阿宝已经摆好了碗筷,“姐,快吃饭吧,吃完再慢慢说。”
巧心拿起筷子吃了口饭,眼泪却忍不住落在了饭碗里。
“好些年没吃到家里的饭菜了。”她道。
阿宝仍旧如小时候般打趣她,“你是嫌菜不够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