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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夜。青玉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一句,又问梁玥,姑娘怎么不睡?
她问着,右手手指并起绷直,做了个手刀的姿势,只是尚未抬起,就被梁玥一把抓住了手。
青玉僵了僵,绷紧了的手背缓缓放松,在那柔嫩的手心的包裹下,不太自然地半勾着。
梁玥可没察觉到自己方才差点就被打晕,拉着青玉的手下了床,解释道:我睡不着想画点东西看看
说着,就往桌旁走去。梁玥伸手将灯台拉了到了近前,点了灯,那边青玉已经将空白的绢布拿了来。
梁玥笑道了句谢,一面研墨,一面抬头道:青玉姐姐先去歇息罢,不必在这儿陪着我。
我不困。青玉肃着一张脸摇头。
梁玥也不勉强,只是道:等困了就去睡罢。
说完,她便提起了墨笔,揽住袖口,在那白绢上,落下了第一道黑色的墨迹。她要绘的是如今各方的势力范围图,这地图她两年间也画了数回,此刻画来也不担心画错。
昏黄的火光在她的脸上洒出一片暖色,她神情专注地盯着眼前的那一方绢布,黑色的墨迹在其上蜿蜒开来,山河仿佛尽在那一支墨笔之下
这场景青玉看过多次,但每一次看来,都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一股让人颤栗的震撼感从胸口生出。
江山美人。
她只这么看着,却莫名地理解了这些年来,洛阳城为何几易其主,而那些明明已经几辈子吃穿不愁的人,又为何最终会落得满门皆亡的结局。
梁玥可不知道一旁的青玉想了这么多,她凝神将这张早已熟习的地图绘了出来,将它往桌角一推,又重新去了一块白绢铺开在面前,这次落笔却比先前慢了许多、也多了几分犹疑。
她画得是那本书中,赵兴北攻刘家二子之前,书中所提及的势力范围分布。
可那本书毕竟只是一本消遣读来的小说,提及的许多地方都语焉不详,其中甚至还有前后自相矛盾之处。梁玥便是已经熟读多遍,真正绘制地图之时,还是麻烦多多。
天边渐渐泛起了亮光,看梁玥这专注的模样,青玉也不敢上前搅扰,只轻手轻脚地将那燃了大半夜的油灯收了起来。
梁玥将两幅地图放到一起对比,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实在是时间差得太远了,她右手边这张图,按照书中的说法,已经是赵兴兵败之后,休养生息多年,重新兴兵,拿下青徐二州之后的情势了。
那会儿的赵兴已经不是只占两州的小势力了,而是北地仅次刘登的第二大诸侯。因为奉迎天子之事,与其他势力相较,又多出了几分名正言顺。
梁玥按着眉头神思,使劲回忆着书中书中的种种,实在想不出赵兴此次有什么兵败的理由:徐州是富庶一些,但并无勇兵悍将,州牧陶愈也不是个多聪明的人
似乎青玉在旁问了什么,梁玥这会儿脑一脑袋事儿,也没往心里去,只是随口应了句什么了,眼珠都没转一下。
一旁青玉看着送来的食盒,拧了拧眉头,正待再劝,梁玥却冲她摆了摆手,青玉只得为难地将食盒放在了一边。
日头从东方向上,渐渐移到了正中,梁玥提笔,在纸上勾勾画画,列着她能想到的徐州的几个优势,但越写越觉得莫名赵军兵力、粮草十分充足,此次又是赵兴亲自带兵,跟去的也都是后来有名的武将,虽说打仗这事儿每个百分百的胜算,但实力对比在这儿,惨败就过了点罢?
转眼,又有人送了午膳来,青玉看了一眼仍在桌前沉思的梁玥,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了来送饭的小丫头,示意她打开看看。
唉?早间茱萸没把食盒收走吗?那小丫头一面问着,一面按着青玉的意思将食盒打开,就看到里面的东西还跟送来的时候一样,分毫都没动弹。
她不由啊了一声,姑娘怎么一点没动?可是不合心意?!
说完就觉得这话蠢了,这早膳花样再怎么多,也脱不开那几样,没道理大姑娘以前吃得惯、今日就吃不惯了。
她顿了顿,又猜道,大姑娘可是身上有什么不妥当?我就去找老爷、去请大夫来!这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信了,转身就往外跑,旋即就被青玉拎着衣领拽住了。
青玉语气不大好地开口道:你瞎咒什么?姑娘身上好着呢!不过这会儿忙着,没功夫吃饭。你叫厨房做些汤来,等会儿我端与姑娘喝。
青玉板起脸来确实有几分吓人,那小丫头缩了缩肩,诺诺地应了句是,待青玉一放手,就拎着两个食盒,撒丫子跑了。
青玉看着她那背影,眉头拧得更紧了这小丫头跑这么快,把她的话放心上没有?
半个时辰后,还不见来人的踪影,青玉的脸色沉了沉她正待叫个丫头去厨房探探信儿,梁玥那边却突然穿来一阵响动。
青玉心头一跳,骤然想起昨日赵兴的吩咐,嗓子有些发紧,姑娘,您要出门?
但梁玥一宿没睡儿,这会儿还有些昏沉,仅剩的那点清醒都放在了方才的发现上,自然没察觉到青玉不同以往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