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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丫婶子,你可赶快将做好的东西拿出来。镇上玲珑阁收货的伙计来了,正在村口点货呢!”
苏毓有点懵:“什么货?做什么东西?”
“替玲珑阁绣的成衣帕子,毓丫婶子,你快些。”春子告知了苏毓一声,伸着脖子往屋里瞧了几眼。似乎没瞧见什么想看的人,哈了一口气跑远了,“我这还有别家要去,你赶紧收拾收拾。”
苏博士哪里知道什么成衣帕子?她穿过来连人都不认得,还记得这点东西?
但,既然有人特意来通知她,家里可能是有的。
苏毓在屋里找了一圈儿,翻箱倒柜的,在柜子里面找到了两套成衣和十来块帕子。
刺绣的样式淡雅大气又不显繁复,针脚密集平整,竟然比苏毓买的这一套还要好看许多。没想到毓丫竟有这样一手刺绣的功夫!怪不得徐宴父子俩身上的衣裳穿着要比旁人都体面!
心里想着,苏毓将衣裳包好,带了个厚帽子往村口去了。
她刚到村口,就看到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妇人撑着伞坐在牛车上。一张瓜子脸,圆杏眼,模样瞧着很是清秀。
旁边两个黑脸的汉子。那妇人穿得很鲜亮,一身青绿的袄子,腰肢纤细,头上还带了红绢花。立在人群中,一下子就显出来。
这会儿天色又有些变了,阴沉沉的,随风飘下来一星半点儿的小雪花。
绿衣裳妇人操着甜蜜蜜的嗓音,跟与她讨价还价的村妇们掰扯:“大根婶子,不是我故意压你的价钱。实在是这段时候行情不好,铺子里也赚不到多少银钱。掌柜的有绣娘,已经不收外头做的成衣帕子了。是我念在婶子伯母们为贴补家里熬的眼睛瞎,千方百计说情,掌柜的才通融,松了口风。再说了,你们绣的东西自己也清楚,要是那上等的刺绣,我便不说。你们绣得这些多一文钱都是卖不出去的。这个价钱已经很公道了……”
“那也没有这么低的,这一件成衣,我绣了两个多月。”
一个苦瓜脸的妇人快哭了,她家里日子苦,地里出息少。还奶着三个孩子。今年过年,就指着这些工钱过年,“芳娘你看能不能再加一贯?”
她一说,旁边其他人争相着说情,盼着自家的价格也能跟着一块儿长。
绿衣裳的妇人,也就是芳娘,虽挂着笑脸,态度却很坚决。不加,别说一贯,就是一文钱,她都不加。
“若你们实在不愿的话,我也不勉强。这衣裳帕子不收了,今日走这一趟,权当妹妹我提前拜年,来瞧瞧乡里乡亲。”
她说,“老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都是乡里乡亲的也别为了这点事闹不好看。一件成衣五贯,最高就是这个价了。婶子姊妹们嫌我办事不利,我也就不当这个老好人……”
她这一说,谁还敢吵?村里的妇人们绣帕子绣成衣就为了今日的工钱,不收了,这买帕子成衣的布料钱和连日的辛苦岂不是都砸进去?
几个妇人面面相觑,都苦着脸,吃下这个亏。
苏毓来得晚,在一旁冷眼看着。
见芳娘先给婶子妇人们一个一个结清工钱,抬眼看到她,眼睛蹭地就是一亮:“徐家姐姐来了?衣裳可做好了?”
芳娘对苏毓态度可就比对旁人好太多。她撑着伞走过来,伸头就往苏毓手里的包袱上瞅:“徐家姐姐这回做了几套?可有新鲜的花样子?拿出来叫我瞧瞧?”
苏毓没听她话拿出来,故作不知地又问了一遍怎么回事。
芳娘虽然压价,但给苏毓的价格却还是要高了一贯。苏毓瞥了一眼村里妇人的成品,花色样子确实是猎奇了点。但很有时代特色的乡土气息。整体审美不高吧,针脚却缝的整齐。
“徐家姐姐自然是不同的,”芳娘不怕旁人说道,听有人嘀咕,朗声便事儿当众说开,“徐家姐姐每回做得衣裳都好。无论花样子,刺绣手艺,还是针脚,都是县城里绣娘的水准。你们若是也能做成这样,我自然都给你们一样的价。”
苏毓却觉得毓丫的这刺绣水平,可不止加一贯钱的价。这芳娘显然就是个二道贩子。
这边低价收村里人做得东西,转头再高价卖出去。不过这年头村民们也不懂什么买卖,能把手里的东西换成钱,已经是她们的最大本事了。
苏毓打开包袱,将里头一件衣裳展开来给她看,尝试着再加一加价钱。
芳娘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但也没一口否决,毕竟毓丫的刺绣是真的好:“那照徐家姐姐看,你觉得大概什么价合适呢?”
“一两银子一套衣裳。”
芳娘笑容淡了:“一两银子都能去成衣铺子买两套了。徐家姐姐咱们说话也得将点实际的。你这样加价钱,这衣裳就是金线绣的,我也收不下去。”
“金线绣的,我也不会只要价一两,”苏毓不让步,“这套衣裳,成衣铺子至少卖三两。”
芳娘拉下脸,彻底不笑了:“那也得有人买得起才是。”
“你用的这料子,富贵些的人家谁看得上?绣活儿好有什么用,三两银子的价格,根本没人买。徐家姐姐,咱们妇道人家出门抛头露面在外讨生活,大家伙儿讲究的就是一个情谊。你非得跟我争这些,往后你的衣裳帕子也别往我这里卖了。我收不起。”
正好苏毓也想断了这门路,点点头:“那就今日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