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看。”
    温热的手掌捂住了她的眼睛，秦翡就像没事人一样，说道：“走吧。”
    苏绾清轻声道：“你害怕吗？”
    秦翡想回答当然不怕，但一想到对方也能读到他的心，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我不怕，我就是恶心这种没有美感的场面。”
    连惊悚美都称不上，不过是血肉的堆砌罢了。
    苏绾清笑了笑，“嗯，是你会有的想法。”
    秦翡不自觉地想道：【她不会觉得我冷酷无情吧。】
    苏绾清：【不会哦。】
    秦翡闭上眼睛，这该死的双向读心。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一样，活在现实。】
    苏绾清知道，这些断肢实际上是她内心的写照，是她对那些无法拯救的罪孽的愧疚。
    苏绾清很少谈起自己，因为对她来说，展现自己的内心，是一种羞耻。
    但现在不需要语言诉说时，她反倒对自己多了分宽容。
    【我知道的，真正的她们已经报完仇，离开这个世界，重新轮回去了。】
    【但我总会想，像我这样不珍爱生命的人，都能获得重来一次的权利，她们为什么没有呢？】
    【或者说，如果我重生到更早的时候，是不是就能救下其中一些人了。】
    秦翡看着她，那种想要摧毁的欲望又涌现了出来。
    他有一个坏习惯，当发现没有办法独占某个东西的时候，宁可毁掉它也不愿意落到其他人的手上。
    大多时候，他都无法理解苏绾清身上那种濒临自毁的利他主义倾向，可又不得不承认，正是这种不理解，让他无法自拔。
    “苏绾清，你没办法救所有人，就算你救了白家戏院里的人，但同一时间，这世上还有很多和她们一样苦，甚至更苦的人，你也要因此愧疚吗？”
    苏绾清低声道：“我只是觉得，我现在变得强大了，是不是就有更多的责任去做这些事情。”
    “谁说的？义务源于权利。”
    秦翡挑眉说道：“我是魂族，你是魂族，我们找到了对方，觉醒了，得到了魂族的力量。”
    “所以你变强不是因为他们，是因为我啊。”
    “你有时间去拯救世界，还不如关心我呢。”
    苏绾清沉默了一下，这种自我中心的话居然在逻辑上完全讲得通。
    秦翡难得认真地说道：“你的问题就是不喜欢看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你看的世界太广大，当无法达到时，失落感才更强。”
    苏绾清歪了歪头，在心里说道：【因为我对自己没有兴趣，我不想看自己。】
    贫瘠又无趣，这样的自己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我就对你感兴趣。】
    秦翡捂住脸，为什么这心声就没办法克制住。
    他破罐子破摔道：“别忘了，你的魂域可是一片海，这世上，还有比海更加深不可测的地方吗？”
    “我有好奇心不是很正常的吗！？”
    说着说着他像是和自己吵架一样，生起自己的气来。
    苏绾清戳了戳他的手，遮住眼睛的手掌移开，他们依然走在黑暗的地狱里。
    “秦翡，你喜欢大海吗？”
    秦翡捂住脸不作声，心里的回答却无比地直接。
    【喜欢。】
    苏绾清情不自禁笑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在别人面前露出这样毫不设防的笑容。
    不是“苏绾清”式的笑容，是苏绾清的笑容。
    “我想起来了，这片海是在山里啊。”
    她从虚空中拿出一把剑来，猛地刺向镜面，破碎的声音不停地响起。
    巨大的镜面破掉，原本地狱般的幻境消失殆尽，海水倾覆而来。
    世界瞬间被海水覆没。
    “卧槽，你做这种事情之前倒是和我说一声啊。”
    秦翡拦腰把她抱起，一下子跳进了海水中。
    无尽的海水将两人包裹起来，却意外地平和。
    “抱歉抱歉，”苏绾清笑得开怀，“这才叫戏剧化的大场面啊。”
    幻境消失后，原本朝前的领航线往下落去，下面深不见底，仿佛藏着人内心里最深的恐惧。
    秦翡好奇道：“下面是什么？”
    苏绾清说道：“是山脚。”
    有了领航线，他们下落的速度不快不慢。
    黑色慢慢消失，澄澈的海水再度出现在他们面前。
    当两人落到海底的时候，数不尽的金色光点映入眼帘。
    如同幻想中的美丽场景让他们不禁屏住了呼吸。
    金色的光点跳跃着朝苏绾清涌来，接触她的瞬间，光便融入了她的身体，与之同时出现的是解脱、快乐还有感激的情绪。
    秦翡问道：“这是什么？”
    苏绾清怔怔地说道：“是那些鬼的感激。”
    “她们离开之前，已经心满意足。”
    多么不可思议啊，这样温暖的情感，和之前那刺骨的怨气都出自同样一群鬼。
    苏绾清看着那源源不断的金光，茫然道：“秦翡，她们感激我，祝福我，希望我一生幸福。”
    “原来我没有被讨厌啊。”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讨厌你。”
    “可你不是说你讨厌我吗？”
    “我之前还说了我喜欢你呢。”
    “……如果你因此感到害羞，可以不用讲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