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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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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现在决定,我从来也不了解他,就像他并不了解我。”
    艾文仍然低着头,没有看瑞安的表情,开始在光脑上慢慢打字。
    信息编辑完成。
    发送。
    他把手松开了。
    瑞安:“你和他说了什么?”
    艾文突然转过身,像他以前经常那样做的一样,把脸埋进瑞安胸口。
    然后他说:“我说,我知道他是谁了。如果方便的话,我想最后见他一次。”
    “因为如果我不那样做,我大概永远也没法解开这个心结。”
    *
    艾文没有在信息里提到他具体的猜测,匿名虫也并没有在这方面继续进行确认询问,好像他非常清楚,如果艾文有了猜测,那肯定是一个正确答案。
    他只是发来了一个坐标。
    瑞安替艾文研究了一下。
    “距离码头很近的地方。”他说,“如果你一定要到那里去见他,那么步行一刻钟就能回到码头。……不过你真的要去吗?还是自己去?”
    艾文当然要去。
    他也决定自己去。
    毕竟那个地标只是一个僻静的公共场所,不是什么可移动的危险星舰。
    “谁知道霍登会藏在那儿呢。”艾文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
    他有点心不在焉,毕竟虽然是他主动要求和匿名虫(还是霍登?)见面,他自己仍然对此抱有一点不安。见到了霍登,要和他说什么呢?当然,上次和霍登重逢的时候,艾文也有过类似的想法,但这次不一样。那回他们分别的时候,他们仍然是一对普通的雌父和雄子,所以需要紧张的不是艾文。
    但这回不一样了。
    艾文仍然清楚地记得,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如何像鬣须兽一样互相咆哮,说出的那些言论,或许他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还有他寄给霍登的身体部位,以及霍登的拍卖……那也是霍登计划的一环吗?
    直到抵达坐标,艾文都很紧张。
    他在那个小通道里待了一会儿,突然想:或许霍登又是骗他的。他不会再来了。
    毕竟霍登是个通缉犯。如果艾文正义感果真如同新闻里所说的那么强,他就应该提前告知警方,让他们在这里守株待兔。可是既然支持他这样做的原因如此丰满,他为什么没有这样做呢?
    好问题,艾文也不知道答案。
    不过这个问题出现得恰到好处,所以他靠在那里想啊想啊,直到地下走廊昏暗的顶灯轻轻一闪,霍登好像变魔术一样出现在那里。确实是他,不过和之前又有点不一样了:不再有不合身的西服和玫瑰花,霍登穿了一身非常普通的衣服,好像他刚刚从托比亚斯星的房子里走出来一样。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狼狈。
    这是艾文的第一个想法。
    “你是从哪里过来的?”
    这是艾文说的第一句话。
    这是一个相当合适的开场白,不至于显得像废话,也不至于勾起那段最可怕的回忆。霍登耸了耸肩,露出艾文熟悉的表情,偏头往走廊尽头看了一眼。
    “你被通缉了。”艾文又说,“然后你就这么大张旗鼓地把飞行器停在外面?”
    霍登慢慢搓了搓手。
    “怎么,”他问,“你要告发我吗?”
    他的语气和之前艾文刚刚抵达主星那次所听到的一样令虫生气。
    “你还挺会演的。”于是艾文说,“先匿名跟我告发,然后在办公室跟我对峙,然后又搞出拍卖来。你这么会玩,怎么以前就那么憋屈呢?……我听说你和罗塞尔的雄主订婚过。”
    艾文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一堆关于霍登的新鲜传闻里精准地挑出这一句的。或许他实在恨透了霍登总是一副满不在乎又高高在上的表情,于是打定主意把他从上面拽下来。霍登的经历对艾文来讲很陌生,但不知为何,这是他最常想的一句话。他想到写着「霍登和罗德订婚」的那条新闻时,总是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另一行字。霍登在他结婚当天给他发信息:你总会后悔的。
    当时艾文只是很生气,但现在除了生气,他另外有一种不明不白的感觉。
    当霍登发出那条信息的时候,他想要激怒艾文吗?还是他在嫉妒谁,或是干脆地怨恨什么?
    现在艾文知道答案了。
    因为在哪个问题出口的刹那,霍登的表情非常轻微地扭曲了一瞬。
    然后他恢复笑容:“是的。”
    霍登手插在兜里,面部在灯光下显得晦暗不清:“你看到新闻了,对不对?你好奇吗?”
    艾文没说话。
    事实上,他发觉即使达成了那个微不足道的小小目的,自己仍然没有因此充满快感。
    相反,在那一瞬间,他有一种不明不白的感受。
    他没有机会想清那到底是什么,因为霍登继续往下了:
    “我们那时候都很年轻。他从雄虫高等政治学校毕业,又在一场研究虫的联谊上认识我,手里拿着一个杯子,替我喝了一杯酒。……非常电影化的初见,是不是?他长得——我快要忘掉他当时是什么样子了。小矮个子,大眼睛,穿着西装。比我大上七八岁,但看起来非常年轻。非常年轻。”
    霍登手里什么也没有,但他维持着那个古怪的微笑,对着空中举了举不存在的酒杯。
    “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订婚非常顺利,他家里不太同意,但他认为虽然我出身不好,但前途不可限量。我也是那么想的,直到我被卷入一场学术造假。……有虫希望把我的研究成果交给另一只在团队里的雄虫,但我不高兴同意。中间又有一些弯弯绕绕,总之,我在当时的达兰克——当时还没有警戒所和监狱的区分,就说监狱吧——待了八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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