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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谢灵均笃定道。
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话并不能说服江歇,便接着说:“如果可以,我想请师尊陪我一起去九天、深渊找寻药材。最难找到的天灵珠,我们都有两粒,旁的总归能够找到。”
江歇又是好一阵沉默,思考良久,哑声应道:“好。”
“师尊……”沈正泽没想到江歇会答应,当即出声。
江歇抬手,轻声喝止:“你不必再说了。慧明法师何在?我们随你一起去拜谒他,恳请他施法,为你镇压心魔。”
沈正泽一把将左手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啪”。
“师尊……还望师尊三思……如今我们已经快要……又怎么能够半途而废……”
沈正泽这话说得语焉不详,好像生怕谢灵均听懂一样。
而话里话外,他都与江歇有所筹谋,听起来似乎快要成功一般,倘若沈正泽为了镇压心魔而停留在谷底,他们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
谢灵均忍耐不住,直截了当地问:“师尊,你们两个究竟隐瞒了我什么?”
他说的是“你们两个”,可问的是“师尊”。也是因为他曾经问过沈正泽,对方说自己发过心魔誓,这次他就不问沈正泽,而是问江歇了。
“你先不必知道。”江歇冷硬道。
紧接着又跟了一句:“终有一日,你会知道。”
谢灵均“呵”地笑了一声,失语一阵,点了点头,低声道:“好。”
“走吧。”江歇猛地起身,盯着沈正泽,俨然是要将沈正泽送到慧明眼前,他才会放下心来。
沈正泽彻底笑不出来,眼眶微微泛红,也只点点头,说:“好。”
说完,转身推门而出。
师徒三人走到长廊半道,从小径穿过中庭,走出居士寮房,走向大雄宝殿。
谢灵均路过庭中青翠欲滴的芭蕉时,心中的失落难以言喻。
明明不久之前,他还立在此地,心心念念的都是沈正泽。可为何真的见到对方之后,一切发展都不如他的意,让他感到了巨大的挫败。
谢灵均终于确信一件事——此前以为自己能够掌控沈正泽,这简直就是对方故意给他的一个错觉。他不懂沈正泽,也无法掌控沈正泽。
沈正泽会柔顺地解开自己的衣领,会捧着他的脸献吻,会小心翼翼地俯身替他掸去身上的积雪,可是沈正泽却不在意他自己。
来时,谢灵均与沈正泽并肩而行。
而现在,谢灵均望着沈正泽的背影,心想:你全然不将自己当一回事。可你是否知道,我不愿你有任何差池?
想到此处,谢灵均黯然神伤。
谢灵均眉头紧皱,颇有些不解,索性不再去想。
等走到慧明面前,谢灵均才发现,慧明身旁、身后站了足足有十多个高僧。
“阿弥陀佛。”慧明握紧手中的佛珠,“沈施主可想明白了?”
沈正泽大不情愿,却还是深吸一口气,浅笑道:“想明白了,弟子愿意去待在山谷的灵泉之中。只要心魔能够压制住,弟子难道还在意待在何处?”
“如此便好。”慧明垂下双眸,右手不住地拨动佛珠。
既然已经说定,双方都疾步下山。
灵山的栈道很窄,十多人浩浩荡荡自然不能并排,于是前后紧随,一路向下。
路上飘雪,约莫是入夏之故,冰雪与寒风比十多天前小上许多。但脚下冰霜湿滑,就算都是修士,每个人也都要时时留心,以免失足跌落山崖。
下山脚程快,虽然人多,却也只耗费了八日。
越靠近灵山山脚,灵泉激荡的声音越是响亮。等到真正到了山脚,只觉激灵撞击岩壁的轰然巨响,丝毫不啻于九天玄雷劈下。
谢灵均曾经在灵泉中治过伤,知道在激流中保持不动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他当时无法做到,是江歇支撑着他才可以。
“施主,请下水吧。”慧明摆手道。
沈正泽在严寒的天气中,能够不瑟瑟发抖已经很是难得,如今又要在冰冷的激流中保持平稳。
“弟子这就下去。”他边说,边解下佩剑,放在青石阶上。
紧随其后的是腰带、外袍……等中衣、靴子尽数褪下,他只着一条亵裤入水。
青阳阁内的灵泉瀑布是温的,而灵山峡谷里的激流就冷到让人心惊。寻常流水在这样的极寒天气中,早就要被冻住,可灵泉是由灵气凝聚而成,根本不受气候的限制。
也就是说,现在外面有多冷,这激流也就是多冷。
沈正泽刚将左脚探入水里,刺骨的严寒瞬间钻入他的脚心,沿着经脉不断游走。他咬咬牙,半个身子便浸入水中。
谢灵均看着沈正泽爽利的动作,又看对方面无表情,心中的滋味难以言表。
一个月前,他们刚刚抵达灵音寺,沈正泽一个松懈下才微微一抖,如果不是这一松懈,谢灵均也没留心沈正泽会冷。
这里可比青阳阁的寒室冷上许多。
既然沈正泽最初心魔发作时,会觉得寒室冰冷异常;在眼下冰天雪地里,肯定更加难熬。
谢灵均想要上前去握住沈正泽的手,用自己的灵力去温暖对方,可也知道这不能够。
现在还只是开始,沈正泽还能够运转自己的灵力来御寒,等到了众僧念经,引导灵力在沈正泽体内运转的时候,就连最后御寒都做不到,只能凭借肉身来硬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