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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沈正泽也沉痛地点头。
谢灵均接过玉簪后,置入怀中,而后凝望江歇一眼,跪倒在地,咬着牙将眼泪忍了回去。
先前因为与心爱之人合籍的喜悦荡然无存,心中只余无限哀恸。
至此,谢灵均也明白了,前世江歇之死另有蹊跷。季烟然应该是被郑思难杀死的,而江歇恐怕别人杀不死他,是他自愿为了某件事付出生命的代价。
谢灵均在松软的青草上磕了三个头,与沈正泽一道起身,御剑追随逝水旗而去。
若隐若现的编钟声在空中不住飘荡。
青阳阁与北冥派在某种方面来说很像。
死了人之后,都会飞出旗帜将人躯壳包裹,防止散入天地之间。又比如都有编钟奏鸣,以示有人陨落。
可不同的是,北冥派的编钟奏出的乐章并不悲伤,甚至有着淡淡的欣悦。而青阳阁的三夔编钟奏出的乐章催人泪下,俨然将死亡视作一件哀事。
可见对待生死,不同的人态度不同,两派祖师就未必想到一处。
逝水旗来时快,去时慢,足足用了三日,才在第三日傍晚进入长白山脉,飞去天青峰上的慰灵塔。
三夔编钟温厚、伤感的乐章也奏了足足三日。
越靠近长白山,钟声越清晰,这一场哀乐直到第四日破晓时分,才在玉磬一响之后逐渐减缓,最后销声匿迹。
好久不曾听到这钟声了。
但愿不要再听见这哀乐,谢灵均心想。
早早有人在天青峰巅等候。如若换做他人,肯定不会有这么多的人聚集哀悼,但这次死的人是青阳阁阁主,也就与其他时候不同。
每当青阳阁弟子陨落,长留峰上的逝水旗都会徐徐铺展,原本藏在千万人中的名字便会熠熠生辉,谁也没有想到会在逝水旗上看到江歇两个大字。
诸位弟子都聚集在慰灵塔下,等候整整三天,原本的伤感沉痛也就减弱许多。
落日西坠,在昏黄的余晖里,包裹江歇的白旗缓缓飞来。
慰灵塔的大门倏地打开,金丝楠木棺从中飞出。当江歇落入棺木之中,白旗迅速撤离,又重新飞向长留峰。
谢灵均落地,和沈正泽两人一前一后扛起棺木,随着季烟然一同进入慰灵塔中。
几位长老、护法、执事也紧随其后,大群弟子也涌入塔内。
众人缓缓踏着木梯向上,从一楼迈步等上八十一楼。顶楼乃是历代青阳阁主的休息之所,一排排棺木放置得不能够再齐整分毫。
谢灵均与沈正泽默然无声,只小心翼翼地将棺木放在第十六个空格之上。
当棺木停放的那一瞬,墙上的画像蓦地打开,画像中的人正是眼带笑意的江歇。画得极真,就像江歇又在画中活了过来一样。
三日后,季烟然继任青阳阁主一职。
前世季烟然继任前,并未发生大规模的人魔大战,且江歇溘然长辞,季烟然并未服众。今生江歇与谢灵均上天入地三百年,人间又战火不停,都是季烟然处理。
季烟然能将青阳阁上上下下打点好,也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在功德榜上名列前茅。此时继任青阳阁主一职,再无人反对,众人都心服口服。
这也让谢灵均松了一口气。
他生怕季烟然重蹈前世覆辙,又再三提醒对方注意身边人,得到季烟然郑重承诺,他才又安心一些。
接下来的日子乏善可陈,谢灵均与沈正泽为江歇守灵三年。
在此期间,魔族元气大伤,人间也就太平无事。
三年间,东陆上逐渐生出妖兽,也有人族、妖族迁往,却也不多。极东沧海要恢复往日的热闹,恐怕要上百年、千年,等人们记忆中的伤痛变淡,等曾经的灾祸不再能刺痛人们。
现在还为时尚早。
三年后,谢灵均与沈正泽时常在僻静无人的山峰之上练剑。
两人有时打得天昏地暗,引得长留峰上的弟子纷纷出门观看。他们的剑招精妙至极,可以说当世无人能及,观看他们练剑,其他人也受益匪浅。
如此又过了几十年。
某日,沈正泽收剑,颇有些烦躁。
“你怎么了?”谢灵均身形一顿,侧头问道。
两人合籍结契之后,牵连日益加深,已经是心有灵犀。沈正泽心中烦躁不安,谢灵均又怎么会觉察不出。
沈正泽转头,拉过谢灵均的手,笑着在对方掌心中写:“无事。”
谢灵均摇了摇头,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把抓住沈正泽的后颈,额头相抵,说:“骗子。”
当他做完这个亲昵的动作,沈正泽的躁动霎时平息。
谢灵均先是不解,而后若有所思,最后恍然大悟。
——原来沈正泽是想要同他亲近。
动作间,两人赶到洞府门口。
谢灵均推门而入,收归长剑,随即在洞口缓缓坐下,拍了拍地面,邀请沈正泽也一并坐下。
“你也不嫌脏。”沈正泽忍俊不禁,却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谢灵均认真点头,并不否认,反而回道:“是有点。”
云雾在洞口环绕飘荡,极目远眺,能望见对面的连绵起伏的群山。深秋,山上颜色各异,青红交织,极其养眼。
谢灵均侧脸看着沈正泽,心想:这样静美清逸的人,如今当真是我的道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