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求着他的汗阿玛，第一次感知到他汗阿玛的冷酷无情，第一次感知到他额涅面对他汗阿玛那份无力无助没有尽头的绝望。可他不能放弃。
    他额涅只有他了，他额涅为了他，和汗阿玛低了头。
    “汗阿玛，儿子求汗阿玛，汗阿玛，胤禩求你，汗阿玛……儿子不想失去额涅，汗阿玛……儿子以后什么都听汗阿玛的，汗阿玛，儿子求你……”
    胤禩嘶生呐喊，他一直认为自己的童年够苦难，却没想到那样的童年是那么的幸福。
    他的人生在今天天翻地覆，他即将失去他的母亲。
    胤禩也不知道自己哪里的胆子，使劲摇晃他汗阿玛的胳膊，试图动摇他的冷漠无情。
    “汗阿玛！求你，汗阿玛！”
    “二哥，四哥，你们帮胤禩求求汗阿玛，二哥，四哥，你们帮胤禩求汗阿玛。二哥、四哥！”
    八贝勒胤禩一声声呼唤，可是太子殿下和四贝勒都不会答应他。
    如果良妃今儿死了，他们兄弟之间会永远有一个结，所以良妃必须活着。冷酷？无情？对于他们来说，选择只能是如此，根本就不是选择题。
    “汗阿玛！”就在胤禩绝望之下，眼珠子红通通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来什么的时候，门上响起有规律的敲门声。
    其他人这个时候哪有精力关注？可皇上惦记他乖孙儿要起床的时间到了，快速说一句：“说。”
    门开了一条缝，魏珠不敢抬头，快速说道：“十二阿哥、小殿下、三格格一起来慈安宫用晚膳。”
    皇上眉心一皱：“莫要他知道朕在这里。”
    “……嗻。”
    *
    门无声无息地关上，门外的鲜亮世界却透了一条缝隙进来，门内门外隔离的世界融合了那么一瞬。
    屋子里的五个人那一刻，感觉到，自己活着的感觉。
    门外有人惦记着他们，有人开开心心的，明亮温暖。这感觉真好，好似伸出深渊地狱的人一仰头看到头顶的那丝丝光亮。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也没有在哭求。皇上因为乖孙儿的消息心情好了一咪咪，淡淡开口。
    “良妃。世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或者，说的就是他们，活着，承担起来一切，为了后辈不再遭遇他们的一切。朕很高兴，你今天做了选择。”
    皇上那意思，在他眼里，良妃要“好好活下去”的这个举动，算得上是强者的行为，勇气可嘉。
    良妃愣愣怔怔地抽噎，恍若神魂出窍。
    太子殿下嘴角一扯，一个自嘲的冷笑比哭还难看。
    四贝勒倒是认同他汗阿玛这句话。
    八贝勒也想冷笑一个，原来，在汗阿玛的心里，就没有感情吗？就只有规矩强弱有用无用吗？
    而在皇上的眼里，这屋子里，一个脆弱到吐血，一个一心求死，一个冷眼看着，好似有自己几分性格却缺了几分手段；还有一个，满心母子情深夫妻恩爱……
    罢了罢了。
    皇上觉得自己对他们寄予希望那就是自己傻了。
    皇上因为乖孙儿的到来，到底是心里一软。
    “朕今天上去检阅春操，弘星很喜欢，和那些明明不成样子的八旗兵玩得开心，认为他们“棒棒哒”……”
    “一转眼，弘星四岁了。小孩子自有他自己的想法和做法……”
    说起乖孙儿，皇上的表情带上人气儿，语气也缓和：“朕回来的路上去看望二哥，和二哥商议给弘星训练一支八旗亲兵的事儿。
    二哥提议，有弘星自己选，不按照家世来，只要有能力。朕也觉得可行。”
    “良妃，觉禅家，若有好儿郎，朕非常欢迎。如果觉禅家的好儿郎要凭借战功站起来，朕也有弘星做主。朕非常希望我大清朝，多出来几位凭借战功让一个家抬旗的好儿郎。”
    皇上的话音落下，下方的四个人都还是没有动弹的。
    太子殿下的手一抖，四贝勒睁大眼睛，八贝勒一时还没明白过来，却是清晰地看见，她额涅那生不如死的哭泣停了下来。
    八旗，皇上要拾起来八旗？
    还是，只是部分？
    还是，这是试探？等候着，是更加多的分化瓦解？
    说实话，在场的人谁都知道八旗的八旗议事制度，可也更知道皇上的强势对权利的热爱。
    太子殿下、四贝勒、八贝勒都不敢轻易开口。不论如何这么一个大决定出来几分真几分假，他们有的是根据各自的身份本能的思考。
    一生一死之间，良妃不敢相信，她有生之年会从皇上的耳朵里听到这么一句话，她脸上的眼泪鼻涕顾不得擦，猛地一个动作直起来上身，只问：“皇上？”
    皇上叹气。
    “朕还能欺骗良妃不成？等这些事情过去，自有圣旨下发。”
    良妃还是不敢相信，动动嘴角想笑，眼泪先出来，梦呓一般地痴痴傻傻：“皇上？妾怀疑自己在做梦？死了进了地府做的梦。”
    皇上：“……”
    皇上脸黑如墨，怒气透过眼睛露出，然后良妃却痴痴地笑了。
    皇上还是这个模样正常。
    “若是死了能听到皇上这句话，也值得。”
    良妃一句话出来，无尽的哀伤。
    皇上的脸更黑。
    良妃今儿神志全失，死都不怕了，比死更艰难的都经历了，还有什么顾忌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