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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的名字到底叫什么?”
在伊南开口之前,沙哈特嬷嬷抢着开口:“天神用大地塑造的人类,一概冠以‘恩基’之名②,这个孩子的名字叫做——恩基朵。”
伊南头回听见沙哈特嬷嬷帮自己脑补的名字——恩基朵。为什么这个名字听来如此熟悉?
她像瞬间被雷劈了一样,呆站在原地。
恩基朵……将发音稍稍转换,不就是,“恩奇都”吗?
下一刻,西帕尔的执政官庄严地宣布:“恩基朵,我代表‘万王之王,众君之君,三分之二的神祇三分之一的人类,乌鲁克和埃利都共同的领袖、统帅暨保护者’吉尔伽美什,宣召你前往乌鲁克,共同完成乌鲁克伟大城墙的修建!”
伊南站在原地迟迟没能动弹——
她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听说这个乌鲁克“暴君”的名字?为什么头一回听说自己其实叫恩奇都?
所以这一次是“吉尔伽美什”对上了“恩奇都”?
她有那么一个瞬间,真的有点想骂一句脏话。
——这该死的命运!
第53章 公元前2800年
吉尔伽美什对于伊南来说如雷贯耳——《吉尔伽美什史诗》的主人公, 他的故事甚至影响了很多民族的神话与传说。
但是作为一个专攻西亚史的历史系学生,伊南了解他,主要还是因为他是苏美尔王表上明文列出的人物,也就是说, 他是一个曾经真实存在于历史中的人, 确曾是苏美尔的王。
吉尔伽美什在后世各种文学作品之中总是以英雄人物的形象出现, 没想到却被同时代的人认为是个“暴君”。
更为巧合的是,不放心伊南被征为民夫的沙哈特嬷嬷,在情急之下声称伊南是神明创造的孩子——她抵达的时候身上穿着那一套卡其色的越野服,刚好是沙土的颜色。
在苏美尔人的预言里, “恩基”这个名字, 在神明那里指“大地之神”, 但是到了人类,就是“大地创造”的意思。
于是她随口胡诌的名字“朵”, 被冠上了“被大地创造的”字样,就成了“恩基朵”——乍听之下, 几乎就是“恩奇都”了。
恩奇都, 不正是吉尔伽美什的最好朋友,陪吉尔伽美什完成了英雄王的伟业,却因为神明的降罪而先于吉尔伽美什死去的那个美少年吗?
伊南想:这一定只是巧合!
她不可能是恩奇都。
因为——她不会死。
*
拉到了合适的民夫, 来自西帕尔的执政官显然很欣慰,给伊南多留了一顿饭的时间,让她收拾行装。
除了沙哈特嬷嬷之外, 村子里的居民对伊南都十分感激——毕竟有她出面顶下了这份差役, 村里的其他人才能得以保全。
但是村民们看待伊南的眼光, 都像是生离死别, 伊南再也回不来了似的。他们大多听说过西帕尔城里的传闻, 说这次乌鲁克修筑城墙,工程艰巨而且十分危险,伤亡十分严重,民夫们去了就回不来,所以乌鲁克才会从周边的小城邦里大规模征调民夫。
“朵,你自己保重。”沙哈特嬷嬷淌眼抹泪的模样,很难让人相信她认识伊南才不过几天。
伊南只能拍拍嬷嬷的手,说:“放心吧,我力气这么大,一定没事的。”
沙哈特嬷嬷剜她一眼,对她没心没肺的模样十分嫌弃,小声说:“你是个女孩子!答应嬷嬷,要保护自己,不要接近那暴君。”
伊南随口答应,心里则在盘算她去乌鲁克之后需要考察哪些内容:科技水平、文化水平、市政建设、政体与决策过程……都是她想知道的。
接近吉尔伽美什……在所难免。
沙哈特嬷嬷看出了伊南的敷衍,有点痛心疾首,似乎已经预见到自家的好白菜就要被猪拱了,狠狠地拍着腿,大声说:
“如果有一天让我遇上了那个暴君,我一定要让他好看!”
就这样,伊南告别了伤心不已的沙哈特嬷嬷,以及喜愧参半的村民,在村口与西帕尔的执政官会合,跟随其他被征召的民夫一起,先是到了西帕尔城里,然后与更多的民夫会合,乘船向下游乌鲁克前行。
对于伊南来说,公元前5500年的木筏和羊皮筏子似乎犹在眼前,两千多年以后,幼发拉底河上已经出现了体型相对较大的船。
这种船身纤长,船舷出水面不算高,大约有50公分左右,可以坐三十多个人,分成三排,两侧是桨手,中间是乘客,看起来其实很像种花家的龙舟。
这船的船身用的是整根橡木打磨而成的龙骨,再用厚木板蒙上做成蒙片,蒙片用铜钉固定,缝隙之中抹着油泥灰,外面涂上厚厚一层沥青防水。
伊南和二十多个民夫,以及一个乌鲁克来的募役官员一道,上了一条船。那名官员见伊南个子矮小又瘦弱,摇头叹着气,似乎很不满意,但还是特别安排伊南坐在中间,不用她费力划桨。
殊不知这个决定还是挺明智的,如果让伊南划桨,没准她会破坏许许多多枚船桨。
伊南一下子和将近三十个男人挤在一起长途旅行,难免有时会尴尬。
好在她体质特殊,既不会饿死,也不会渴死,更加不会……憋死。
这段旅程不算太长,船队向下游进发,走了三天,中途两次上岸休息,等到第三次上岸的时候,宏大而壮丽的乌鲁克城,已经出现在视野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