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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酒足饭饱,忽的有人面色迟疑的提了一桩事儿……
开口说的就是陶举人一事。
说这话的还不是陶举人的两个朋友,而曾经跟窝头在省学进学的一个举人。
他很迟疑的,看得出来是犹豫了很久,但眼瞅着就快吃完了,下次见面起码也是三年以后了,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不说出来就仿佛是心结一般,我先给魏进士赔个不是。”
窝头其实反而不太在意,因为在整个事情里,他一点儿亏也没吃。相反,根据杨冬燕事后给他的分析来看,就因为陶举人搞的那些事儿,反而让他在圣上跟前得了眼,很有可能就因为这个缘故,圣上才特地取中了他,不然他就是三榜同进士,得放外任了。
“想说便说吧,其实我也挺好奇的,他怎会这般冲动……我是说撕毁皇榜一事。”
在会试结束时,因为一时冲动举报一事,窝头反而可以理解。因为会试考题的难度太高了,很多人都心态崩了,有些是直接发作出来,然后就被“请”离了会试考场。这种没啥的,每次乡试、会试都会有中途离场的,朝廷不介意这个,也不会对此有任何形式的惩罚。
还有一些人,倒是没在会试考场上发作,却会在离开考场之后,或是喝个酩酊大醉,或是直接跑去秦楼楚馆发泄,再不济还能去郊外跑马等等。举人也不全都是文弱书生,也有些人是擅长骑射的。
反正什么情况都有的,往年也不是没有考完之后跑去喝酒,醉倒以后砸了人家酒肆的。
所以,窝头能理解陶举人举报他一事,但他无法理解的是,这都放榜了,中间隔了大半个月啊!怎么着这个心情也该平静了吧?
就是有毛病。
这时,闵同进士接口道:“是不是因为看到了我和魏进士同在皇榜之上?单看撕毁的那个位置,我最初是怀疑他针对魏进士的。”
俩人隔了十几个名字,再说陶举人当时是站在皇榜前,猛的伸手撕毁的,从皇榜的后半段从右往左撕的,而闵同进士却是在最末……
那举人听了这话,先喝了一口酒,随即才苦笑道:“还真不是。”
“不是针对魏进士?”
“我不知道他看没看到过魏进士同闵兄你的名讳,但据我猜测,他会突然发狂,应该是因为他……他看到了自己的名讳。”
“什么?!”
“你再说一遍?!”
“难不成陶文也榜上有名?!”
一时间,这边惊呼连连。
得亏这会儿其实已经过了饭点了,周遭也没太多人。店小二倒是察觉到了那头的动静,谨慎的听了一会儿,见不像是酒后闹事的,就撂开手不管了。
片刻光景,几人就镇定下来了。
所谓的镇定,倒不是说真的心情平静了,而是纷纷陷入了沉思之中。
先前众人都觉得陶举人实在是太过于冲动了,哪怕嘴上没说,但却没少在心里嘀咕,背地里骂他脑子有坑的都不在少数。
而如今,就感觉所缺的最关键的一环补上了,他们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陶举人会在考完大半个月后,面对皇榜猛的就发狂了。
这次真不是因为嫉妒,而是……
“我最初也没发现,那会儿光顾着找自己的名讳,没找到就忍不住心里阵阵失落。本来,我也不会再往那头去的,可这不是听闵兄说,他的名讳也被撕掉了,言语之中很是有些可惜。正好后来,闵兄搬去了魏家小住,我们一直就住在贡院附近的客栈里,闲来无事就到处乱逛。正好那次,看到新的皇榜贴出来了,就想帮闵兄瞧一瞧,瞧了闵兄的名讳,也就不差再看看魏进士的,谁知就那么凑巧,在魏进士的名字隔了两个的位置上,瞧见了陶文陶举人的名讳。”
其实,假如当时窝头也去贡院门口看了皇榜,挨得如此之近的两个名字,他还是有很大概率发现的。
偏生他本人当时随着杨冬燕等家里人一起去了永平王府赴宴,是管家代为查看的。
管家也是看到了他的名字,正好碰上了来看榜的闵同进士,让后者也帮着看了看。但指着一个名讳让人看,跟一排排看下来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阴差阳错之下,谁也没意识到陶举人也考上了。
本来,若没有后来撕毁皇榜一事,以闵同进士的性子,还真有可能把皇榜从头到尾看一遍,可偏就那么凑巧。
弄明白事情原委后,在座的众人心情都异常复杂,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算什么?
造化弄人吗?
因为在场的最差也是举人,对这事儿就特别有代入感。试想想,若不是陶举人觉得会试彻底考崩了,自己绝无可能被取中,他也不会故意考试。
说白了,就是考砸了考懵了,这才找渠道发泄罢了。
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提到这个事儿的举人也是想帮陶举人澄清一下,旁的不说,起码后来那些事儿,不是针对窝头的。但他不知道的是,陶举人后来破罐子破摔,竟是索性诬陷主考官泄露考题……
原谅是不可能原谅,没人害他,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的。兴许这里头是有巧合的,但更多的责任在于他。
待宴请散去后,窝头和闵同进士一起回了魏家,途中窝头想了又想,感概道:“会试的考题太难了,真的是太难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