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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针对量刑探讨了一会,以孟听鹤给律师发小池璟发信息咨询作为话题的结束。
叮咚——
贺凭睢微微拧着眉调开监控画面。
门口并不是什么潜逃或埋伏的不法分子,也不是那群把孟听鹤放手心上宠的亲友。
是贺百然和兰沁。
贺凭睢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没有直接把人放进来,而是微仰起头询问坐在自己腿上的人:“乖宝想让他们进来吗?不想见到他们的话,我就直接拒绝了。”
孟听鹤沉默几秒,摇头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几分钟后,贺百然坐在了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兰沁犹豫了一会,有些局促地坐在了边缘的沙发上。
一段时间不见,他们俩看上去也憔悴了很多。
贺百然的脊背依旧挺得板直,但脸上的皱纹深了不少,头顶也花白了些。旁边的兰沁要憔悴得多,整个人都瘦了不少,面上的苍白和眼底的乌青哪怕是化了妆也没办法遮挡,眼里也全是红血丝。
简短地打过招呼之后,客厅里一片安静。
兰沁深呼吸一下,站起来,对孟听鹤说:“我丈夫做得那些事,我很抱歉。”
孟听鹤掀起眼皮看她。
和那一次去兰煦调试产品的时候相比,此时的兰沁仿佛变了个人,依稀能看出一点之前干练强硬的模样,但失意和憔悴已经填满了她。
孟听鹤很缓慢地问她:“这一切,你知情吗?”
一星期前,兰沁就配合警方做了几次笔录。而现在,对着孟听鹤那双眼,兰沁再一次回忆起和贺熙结婚之后的日子。
贺熙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从来没有发过一次火,可如今,几十年过去,她的丈夫在她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变得那样冷漠荒诞,好像抛却了所有过去。
包括她。
兰沁麻木地摇头,给出了和做笔录时一样的回答:“我不知情。”
完全不知情。
可兰沁也明白,她不知情不代表没有错。兰煦上下呕心沥血研发的新产品在这件事里面发挥了多少作用,她不敢想象。
“对不起,我确实不知情,但我也有责任。”兰沁攥紧拳头,哽咽着说,“我替贺熙向你道歉,我真的很抱歉。”
“你不需要替他道歉,我不迁怒无辜的人。”孟听鹤注视着她,眼里没什么情绪地淡淡说道,“但也不会原谅他,望兰女士见谅。”
兰沁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告辞,捂着嘴匆匆离开。
旁边的两人并没有打扰他们俩的对话,直到大门咔哒一声关上,贺凭睢才对着他父亲开口:“大嫂道歉了几次,你做父亲的,没有表示吗?”
贺百然的脸皮抽动了一下,没有理自己的儿子,而是看向孟听鹤,沉着声音说:“小孟,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
贺凭睢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
也许是因为两个孩子都背离了最初的期望,也可能是因为小儿子的伴侣因他们而受伤,这个叱咤商界大半辈子的老人第一次放下了倨傲和冷漠,像一个普通的老人那样低头道歉。
贺凭睢也收了他那股天生的嘲讽气息,抱着双臂安静地看他的父亲第一次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
“我太想当然了,以为互相博弈和竞争可以培养出最适合最有野心的继承人。”贺百然叹息了一下,挺直的腰背隐隐弯了下去,“但我忽视了关心子女。造成现在的情况,我有很大的责任,抱歉。”
孟听鹤碰上他收敛了锐利的眼神,默然片刻才说:“您不必如此。”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墙面上的摆钟转动的嘀嗒声。没关严实的窗户挤进来一阵风,把窗帘吹得哗啦响了一声。
贺百然像是被什么惊醒,从某种思绪里回过神,转头看贺凭睢:“贺氏以后会留给你。”
贺凭睢罕见地没有呛声,只是平淡地阐述观点:“我不想收拾烂摊子。”
“你们聊。”孟听鹤示意到这父子俩有话要说,点了点头,离开了客厅,回房间休息。
客厅里。
“不会现在让你继承。”贺百然握着身旁的拐杖,“等事情过去之后,我会把贺氏交给你。”
贺凭睢收回目送孟听鹤回房间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他的父亲:“为什么?”
他一点都不想听到诸如“我还能用的孩子只有你一个了所以只能给你继承了”的理由。
贺百然沉默了很久,才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我忽略了关心子女,也没有关心妻子。”
他拨弄着拐杖上的雕饰。
“那孩子被绑架的时候,我就在想。”贺百然一边示意小儿子不要紧张和生气,一边继续说,声音里有些苍老和叹息,“如果他出了意外,你肯定会很难过。”
“我这几天一直在反思。小云走的时候还让你一定要幸福,可我错误的教育方式差点毁了这一切。”
贺凭睢凝视着面前已有疲倦老态的上位者,并不是很买账:“父亲,虽然我很高兴你在反省自己,但我希望你可以把他当做一个个体。”
而不是仅仅因为是他的伴侣才得到这些道歉和反省。
“我和你妈妈一样希望你幸福,和我把他当做个体,这两件事情并没有冲突。我很欣赏这个孩子。”贺百然摇头,为自己辩解,“你没必要质疑我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