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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的眼光又高,等闲的材料看不上,直接拆了小书房的一个紫檀木的摆件,美其名曰“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的,一般的材料哪能配得上叫自己亲自操刀?”。
样式呢,直接从一堆图案里选的,是一根镂空的金凤簪。这还是大老爷考虑了一下自己刚学,先做个简单的,这才放弃了更好看也更复杂的样式,选了这个。
旁边的福贵看了,那可真是急得不行,有心想说什么,又住了口。干脆不吱声了,叫大老爷试试吧,不试试不会死心的。
大老爷倒也是真的用心,什么都自己来,不叫旁人动手帮忙,真打算自己完完整整地做一份礼物出来,叫邢霜好好瞧瞧。
但是,再是用心,大老爷也是新手,从来没接触过这个行业,光是第一步的“裁料”就叫大老爷头疼不已。真不是多困难的事情,但是,对大老爷这样从来没做过木工手工活计的人,就是给他画好了地方,叫他照着线裁,也能不是手抖就是手滑地老是出错。更不用说,下面还要初步照着纹饰雕刻,之后还要打磨。
用了四五天,木料都叫大老爷给废光了,也没见镂空的金凤簪子在哪。反倒是只剩下一小截手指粗的细木条。大老爷的脸就黑了。
福贵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大老爷的脸色,好似在庆幸,道“还够做一根的,只是这次就别再雕刻图案了吧?不然,怕是——”
怕是什么?怕是一根也做不成了吧!说完了,福贵就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生怕大老爷那暴脾气又一脚踹了过来。
大老爷压根就没搭理他,把最后这一小截木料在手里掂了一下,这次终于不敢再随意下刀了。细细地观察木料的每一处节点,看准地方一丁一点儿地用刻刀磨,这才算是终于做成了一根簪子。最后只雕刻成功了这一个成品。
哪怕单调得不行,可也是大老爷第一次做成功,尤其是在那么多次失败以后的第一次成功,就显得更加地弥足珍贵。大老爷高兴地不行,心里的那种成就感简直无法言语来形容。
刚做好,随意地找了个木盒子装着,大老爷就兴冲冲地拿到邢霜处去献应勤了。身后的福贵,看着那一堆被大老爷浪费的紫檀木心疼地直抽抽。心想这富贵人家就是能作,也不知道将来哪一天若是家业败落了,再想起如今,会不会想抽自己两耳刮子。此时的福贵哪里知道,自己的一句腹诽,竟是一语成谶。且是后话不提。
只说邢霜这边,正在认真地看书呢,手里一本,桌子上还有一堆。却是最近黛玉身体转好,又恢复了活力,开始缠着邢霜问这问那的。说什么都要问问来源出处,邢霜底子就快叫这小姑娘给扒光了,好几次还是岫烟给自己解的围。故而,邢霜这两天正在恶补一些常识性的文学知识呢。
正看得头晕脑胀地,大老爷过来了,很是高兴的样子,手里还拿着一个古朴的盒子。
就见大老爷很是激动地把盒子打开,从中拿出了那根簪子,递给邢霜,眼睛亮亮地盯着邢霜看。
邢霜看着大老爷手里拿着的一根简简单单的簪子,没什么特殊的样式、花纹,颜色也是木料的原色。有心想说两句,可是瞧着大老爷手上的好几道口子,想说的话在嘴里打转了几下,邢霜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从大老爷手里接过簪子,用手摩挲了两下,还有些粗糙,有些划手。怕是刚做好就拿过来了,都没再好好打磨一遍。邢霜知道这是大老爷亲手做的,毕竟福贵当初还是自己亲手安排到大老爷身边伺候的。哪怕自己没指望着他给自己通风报信,但是他也总把消息往他姐姐吉祥面前透露,吉祥自然又会转头跟自己说一声。大老爷给自己亲手雕刻簪子这事,邢霜自然也是知道的。
可是,有时候,知道和亲眼见着是两码事。
当时,自己听吉祥那么一说,就只当个笑话听了。觉得大老爷不定又是怎么心血来潮了,许是没两天就又放弃了,就是真做出来了,不过一根簪子而已,自己才不会放心上呢!
当时的信誓旦旦在如今看来都是笑话,邢霜不否认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从容淡定。尤其是见着大老爷眼睛亮闪闪地盯着她,手上还有好几道新旧不一的伤口,原先想要出口的话就说不出口。想了半天,才道了一句“挺好的”。
知道大老爷现在这么跟自己这般献殷勤,是想跟自己重修旧好,而不只是单单名义上的夫妻,邢霜就不想接受,不想打破目前这种自在的状态。若是大老爷跟她对着干,撒泼耍横,邢霜可以比他还泼还横。但是,大老爷这么软下来,几乎可以算是有些卑微地讨好了,邢霜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也只能夸一句“挺好”,簪子挺好,其余的就没了。
“挺好”?嗯,是挺好的,然后呢?大老爷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邢霜的下文,眼里的亮光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好似夜空中原先在闪闪发亮的星星,忽而叫不知从哪里来的乌云一下子给遮盖住了,天色一下子就灰暗了起来。
讲真,大老爷现在真是沮丧极了。这还是大老爷长这么大头一次这么认真地做一件事,有种努力奋斗了好久,眼看就要成功,却忽然被人打醒,原来是自己在做梦的感觉。这跟大老爷想象的不一样啊,明明自己都这么努力地想跟邢霜修好,怎么就是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