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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嚣咬了咬唇,挣扎着想从他怀中跳下地。
张扬反倒大手搂紧了他,声音隐隐然带笑。“别闹!”
这一年,在胭脂胡同初次见面,吕嚣只有九岁,张扬还不是他的男朋友。张扬不该认得他!
吕嚣咬着淡色樱花唇,忽然仰起头问他。“胖子,你认得我对不对?”
张扬没回答他。
大概是直接忽视了他。
吕嚣不依不饶地又问道:“你今夜为什么会来,为什么单单留下我?我对你来说……仅仅是因为有用对吗?”
矼咙矼咙的脚步声突然停止。张扬站在客厅门口,抱着吕嚣沉默了三秒,然后低声笑道:“区区一个游戏世界里的纸片人,对老子有什么用处?”
吕嚣被这句漫不经心的话语激怒,瞬间就像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小脸儿苍白,沙哑着嗓子问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张扬又抬脚往外走,似乎对他彻底失去了耐性。“你乖乖地躺着别动,老子送你去寄养的人家。”
他在父亲吕梁死后,的确被送去了吕梁生前好友家里。在那里,那户人家待他如同一个仇人,每天非打即骂,命令他做一切肮脏的事情,他在逃跑的夜晚摔断了腿。
吕嚣剧烈地挣扎,声音里也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我不去!”
张扬意外地挑了挑眉。“哦?”
“如果你要送我去那里,我宁可死!”吕嚣稚嫩的童音里透出恨意,每个字都斩钉截铁。“胖子你敢送我去刘家,我就立刻自杀。”
张扬这次眉头皱的更紧了。“胖子?”
……行吧,他不该称呼张扬为胖子,毕竟现在张扬还是个手臂健硕拥有八块腹肌的健壮男人。
“你放我回去!”吕嚣咬着下唇,掉开视线。
“等等,你怎么知道老子要送你去刘辉家呢?不应该啊!”张扬自言自语,过了会儿又压低嗓子笑了声。“难道你也看过了剧本,是个穿书者?”
吕嚣手脚被张扬一双大手牢牢制住,尴尬加上不耐烦,使得他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你放我下来!”
张扬乐坏了,抱着他的手往上颠了颠,低低地笑道:“哟呵,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
……真特么的,一如既往地讨厌!
吕嚣心头的郁火突突往上窜。他哑着嗓子,使出了全身力气,猛地往下挣。脚尖就快触地的时候,他的脚踝突然被张扬拨弄了下。
张扬漫不经心地沿着他脚踝将他往怀里搂紧了些,似乎有些忍笑。“别闹小孩子脾气,你爸爸死了,但你在冀北还有亲戚朋友可以投靠。小孩子家家,死啊活的,不适合你。”
“那怎么才算适合我?”
新仇旧恨一时都涌上来,吕嚣讥讽地勾唇一笑。“被你包.养吗?”
张扬的脚步停顿了片刻。
这时他们已经出了吕嚣在胭脂胡同的家门,敞开的夜色里风声寒凉,呼呼地吹在吕嚣身上,脚踝处尤其地冷。
“啊,原来你居然想到的是这个?”张扬似乎诧异极了,又似乎拼命地忍笑。“你怎么会想到这个的呢?难道你对老子一见钟情?”
张扬低头,深黑色不见底的瞳仁一动不动地凝视吕嚣。
吕嚣屏住呼吸,心口怦怦地跳的格外凶猛。
“不对,不应该是这个意思。”张扬自言自语地又反驳了。“你还是个小孩子。”
“我不小了!”吕嚣忍不住反唇相讥。“当然,对你这种不老不死的妖怪来说,每个人都只是个小孩子吧?”
张扬一窒。
暗沉沉的巷子口是南北向,左手拐弯就是那家吕嚣心心念念了多年的老德记烤鸡,现在门铺都关着,路灯不知道为什么幽幽地闪了几下后就灭了。吕梁的尸体仍倒卧在路灯下,血流入旁边的下水沟,总显得凄凉。
吕嚣目光落在吕梁渐渐停止抽搐的尸身,原本轻松的心情也变得沉重。“你杀了他。”
是肯定句。
张扬挑眉勾唇,内心却暗自骂了一句粗口,试图找个合理的解释。
夜风吹凉了两个人的脸,重新变成九岁身体的吕嚣蜷缩在张扬怀内安静了一瞬,原本挣扎的动作也静止了。
“对,我杀了他。”张扬沉声打破了静寂,哑着嗓子咳嗽了两声。“所以你打算怎么办,杀死我吗?”
吕嚣手指痉挛地扣紧张扬身上这件黑色毛呢大衣的领扣,暗金色铜扣的质感冰凉坚硬。他闭了闭眼,苦苦地笑了。“……我不知道。”
张扬抬脚又往巷子口走,带着点漫不经心和惯有的睥睨天下的气势。“你杀不死我。”
他的确杀不死张扬。
但不代表他不想。
哪怕在前世两个人负距离亲密的时候,他也止不住杀死张扬的念头。那时候的憎恨,大多源自于亲密的痛苦。身体内各种不适应,以及事后张扬呼呼大睡留下他独自蹒跚着去清理的后续,都令他对张扬恨到牙痒。
他那时候还不知道张扬和他父亲吕梁的死有关。
……所以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纠结的呢?
吕嚣垂下眼,睫毛在眼前遮挡成了细密的阴影。他想,也许是死后重生见到了帅气多金的Young?或是张扬小心翼翼地在深山老林的酒店404房间吻醒他的某个不知名的清晨?
又或者,是在快穿事务所他以为张扬死了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