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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陆远铭好像并未意识到自己的话语给在场的众人带来了多大的冲击,他继续往下讲述,一字也未曾停顿过,直到将一切完整叙述完毕,尾音消逝前,仍然无颤抖之意。
只是说完之后,陆远铭那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盖的凄楚和悲凉。
此刻没有人敢直视他现在的样子。
无论是性情坚韧于常人数倍的李子秋,见惯了魂飞汤火,惨毒难言的诏狱,也不免为之心恸。
还是一向与陆远铭不和的裕王司马冲也讷讷无语,他虽然已经从昨日萧安递给他的信封里知道了一些内幕,但自始至终没有想过真相竟然是这般惨然,而司马冲也很难再像刚才那么挑刺,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到自己在对方面前的渺小和不堪。
只有楚宵默默地注视着陆远铭,在他讲述的时候,楚宵轻轻地握住了他放在被边的手,他的手心仍然和每天夜里那般一样冰凉,好像一块永远也融化不了的寒冰。
但楚宵握的很紧,他知道总会暖起来的。
陆远铭说完之后,忽然静静地回握住了楚宵的手。
他经历过永无止境的黑夜,未来,也是如此。
他也知道前方未必能够有他想要的希望,可这个人给出的温暖,让他在茫茫寂静中,看到了一点光,那点光在他心头永远不灭的燃烧着,像是指引他归家的魂火,他想,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须臾之后,李子秋将一切涌动的情绪压下,又继续问道:“侯爷你最后看到的画面便是大将军林通身受万箭而死吗?”
见陆远铭点头,李子秋沉默片刻还是道:“那他的尸骨……”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谁都知道,在那场尸山血海中,尸骨必然也是残缺的。
而陆远铭一字一顿地回答道:“战死沙场,天地为墓。”
这是自古以来,大半将领的归宿,但这绝不应该是陆通的归宿!
李子秋一笔一划地记录下来,他知道这些问题让陆远铭回答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可是他不得不这样做,唯有知晓所有的细节,他才能将这一切的真相重新彻查,方能对得起张相的赏识,侯爷的信任。
而旁边的司马冲则冷汗淋漓,神思恍惚,他现在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如果这件事那几个将领全参与其中,那么这背后的人只有萧安吗……
司马冲简直不敢深想下去,而他心知肚明的是,如果他的猜测为真,那么此事只能烂在肚子里。
他第一次遇到这么难以做出决断的事情……不过,司马冲忽然平复了一些心情,现在这件事又不是落在他一人的头上,谁都知道李子秋才是这次查案的主力。
但李子秋能查到什么,又能查到多少,可不是京中说了算的,还得去趟边境……
到时候,再见分晓也不迟,一切结果未定之前,万事皆有可能,也不知道这李子秋是否真有那份本事。
如今自己纠结,无异于庸人自扰。
司马冲干脆闭口不言。
而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陆远铭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幽深晦暗之色。
可曾经的陆远铭分明是一个英姿飞扬,狷狂肆意的银羽军少帅,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呢?
陆娇此刻坐在房中郁闷不已,无心做事。
今日得知裕王司马冲还有大理寺的李大人会来侯府,陆娇就想着若是能露一露脸便好了。
裕王司马冲乃是皇帝唯一的弟弟,据说他和太子的关系也不错……
可偏偏作为陆远铭的夫人楚宵都不出来迎接,她这个未出阁的姑娘又怎么好意思走到人前呢?
陆娇对楚宵不由得更加不满了。
楚宵,楚宵,陆娇实在想不通这个只是一个小吏的庶子,怎么来到了侯府能够搅起那么大的风浪,不仅将曾经一片祥和的侯府毁了,还不知道怎么得了侯府真正的权力。
陆娇甚至想跑到陆远铭面前问问,她这个曾经谁也不给面子的堂哥为什么会对楚宵听之任之!
但陆娇哪里敢,其实她心里也有所猜测。
陆远铭如今目盲身残,失去所有,很有可能因此意志消沉,便万事不顾了。
因此陆娇更觉得自己应该改变这一切,等到几天后侯府举办她的及笄礼,将福慧公主邀请过来,那时候,陆远铭就知道,还有人念着他,顾着他,陆娇就不信陆远铭不感动!
就在陆娇思考的时候,她的一个奶娘走了进来,笑眯眯地说道:“小姐,你看老奴买到什么了?”
陆娇起身疑惑地看着奶娘手中拿的一个盒子,想到之前吩咐对方办的事情,陆娇高兴起来,立刻将盒子接过去打开来看。
只见盒子里正放着几个花色不一,款式别致的荷包。
陆娇将荷包翻来覆去地看着,越看越满意。
虽说名门淑女各个说出去都是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就连绣工也要攀比一二,但总有人有短处。
而刺绣又偏偏是最劳累心神也最好糊弄的一桩事。
毕竟琴棋书画还可以在婚后和夫君一起,算是陶冶情操,培养夫妻感情,可这刺绣,又有谁多关注?
因此便有了一些代针娘子,为些高门小姐做些绣品,又保守秘密,谁也不会说出去。
这在年轻一些的小姐之中是比比皆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