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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枝愣愣哦了两声,跑出几步又回来问:“谢灵砚来了吗?”
傻清把纪圆抱起来拍身上的草屑,把手里剑扔给她,“没来,他的剑在我这里,给你了,你拿着防身。”
扶枝把剑捡起来就跑了,纪圆看着她跑远才扭头问傻清,“你把剑给她,我们留在这里,待会儿遇见妖兽怎么办?”
说到这里傻清爬起来就解衣服,纪圆两手比了叉,“不行!大白天的,而且待会儿还得去打架!”
傻清不管,上衣解开把后背扭给她看,“看,我有剑了!我可以保护圆圆!”
纪圆手抚上后背尾椎上方,那里已经有一条细细的金线,从尾椎上方延伸到背脊正中,证明他的剑已经在长了。
“哇,牛逼。”纪圆夸夸。
傻清得意,“厉害吧。”
纪圆说:“可是还没有长出来啊,还是用不了啊。”
傻清一下呆住,“呀!”
还是那么憨,真完蛋。
纪圆跑不动了,跳到他背上指挥他,“去山顶。”
傻清背着她跑,一段时间没见可把人家憋坏了,小嘴嘚嘚没完,“圆圆,你不在那会儿我都急死了,但是他们不让我来找你,说我只会添乱,会害了你。我不服气,气死我了,但我又没办法,我只能听他们的,他们都比我聪明。”
纪圆注意着山上的局势,晏洲安好威猛啊,满身遍野的妖兽都是他杀的,血都染红半山,傻清说什么她都没认真听。
傻清没等到夸夸,不满颠了颠,提醒她,“我听话的吧?”
纪圆揉揉他的脑壳敷衍,“听话听话……”她忽然想到什么,又问:“你刚刚下山的时候没看见别的人吗?”
“你说那个人啊。”傻清背着她吭哧吭哧开始爬山,“看见了呀,但我又不认识,我急着来找你了。”
不认识,怎么会不认识,那是你的老父亲啊!你抽剑骨魂魄救回来的老父亲啊!
晏洲安就站在半坡上,脚边是堆积如山的尸体,他的眼神没有一点波澜,哪怕他的亲儿子就站在身边。
越往上走,越冷路越滑,傻清把纪圆放下来,脱了上衣外袍给她裹上。
晏洲安和许镜清,两个人之间,距离近得手臂动作再大一点就碰到了,但这么近的距离,傻清没有认出他,他也没喊。
“圆圆,我们回家吧。”傻清给她穿好衣服蹲下身背对她。
视线正前方,晏洲安就提着剑站那看着她们。
纪圆在傻清的催促下再次攀上他的脊背,傻清站起来把她往上颠了颠,提醒:“抱紧我,我要开始跑了。”
纪圆乖顺搂住他的脖子,木然看着晏洲安,他像个陌生人,对他们的一切都不关心。
纪圆回头,对上他的视线,少年人的身体里,装了一个苍老的灵魂,老得连嘴角都懒得勾一勾笑一笑,懒得打个招呼,懒得问候,懒得道别。
这对父子,时隔五百年,还是没有相认。
在那个小小的身影即将在尽头消失的时候,纪圆扭头朝他比了个口型——保重。
不明白为什么要说保重,但心里就是知道,以后肯定不会再见了。
无论如何,保重。
风行揣着手站在山顶平台上,身后都是纪圆熟悉的人,扶枝、风少丞、楚音、呱呱和小九。
结果打脸来得太快,风行前脚领着他们进山洞,晏洲安后脚就跟进来了。
纪圆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地方,十二个缩小版的封魔印排对排列在两边,她心中顿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等她问出口,傻清就迫不及待拉着她过去,指着旁边一个小小的封魔印说:“圆圆,跳进去,咱就回家了,我上次就是这样回家的!”
他说完原地转一圈提着旁边的小九和呱呱后领就扔进去了,也不问人家愿不愿意。
封魔印上波纹一漾,在人掉进去的瞬间纪圆看见后山熟悉的景致,和羽林军高高飘扬的三角旗。
她心里那个大胆的想法就是,如果这里真的连通所有封魔印,把这里毁坏掉的话,是不是十二界所有的封魔印都会关闭,以后再也不会打仗了。
傻清像一只负责任的老母鸡,嘴里嘟囔着他不喜欢这个地方,不要在这个地方多呆一刻,要回家,要回到灵田旁的小屋去。
然后仗着自己力气大,把还在发懵的楚音,发呆的风少丞和扶枝齐齐踹进了封魔印。
纪圆还在想,这个地方该怎么破坏掉呢,用□□炸掉吗?有什么好的办法吗?有人知道吗?
腰部锢上来一只手,她身体腾空,下意识转头看向洞口。
那里站在两个人,少年模样的晏洲安和苍老的风行。
一个是新生的皎洁,一个是迟暮的残破。
一个沉闷冷淡,一个笑意盈盈。
两张她不是很熟悉的脸,但心里的那个问题在一瞬间有了答案。
有办法的,有人早就想到了办法,为此奋斗了几百年,只为今天。
傻清抱着她跳进了封魔印,在视线里那两张脸消失的瞬间,她重复了一遍。
“保重。”
有人早就在前面铺好了路,作为幸运的后来者,他们从此得以安居,免受战火流离之苦。
有人早就谋划好了一切,用青春、用血肉、用家族的荣耀、用自由,为后来者筑起遮风挡雨的高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