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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中沉默过后,终于有人上前一步,结结实实跪在他面前:“楼主,小人有罪,不该……”
“方明!”另一个人立刻打断他的话,声音堪称疾言厉色,“你在说什么胡话?”
话一出口,一股隐秘而逼人的杀机蓦然落在这人身上,刺激着他浑身每一个毛孔。
他身体僵直,面色骤变,转瞬就换了说辞:“咳,你在说什么胡话?主要罪责当然在我。是我故意设局拉你下水,违反楼中规定贪污克扣……”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股脑将自己做过的事情都交代了出来,还积极主动检举揭发,将其他人的丑事也倒了个一干二净。
贪污克扣还只是轻的,许多人早就不满逍遥楼中种种规定——逍遥楼产业极多,盛京不少青楼赌坊也在改头换面之后被纳入其中,但一向秉持自愿原则,不会故意坑害客人,也从不强迫那些自愿入群芳阁卖艺不卖身的女子。
然而,这些所谓的原则对某些人完全是阻碍,私下里已开始阳奉阴违,只不过时日尚短,还没有酿成祸端。
这人竹筒倒豆子一般,一一说来。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很快便有不少人开始互相揭短,彼此攻讦,再无原先的斯文之气,一个比一个粗俗。
“张老三,此事分明便是你先开口鼓动,如今居然红口白牙污蔑于我!”
“我呸!王瞎子你还有脸说我,当初是谁险些饿死被楼主好心救下来,当场哭天抢地从此做牛做马报答楼主的?这就是你的回报?!”
“还有你,人家不过就是送了你一个婆娘,就把你迷得五迷三倒,晕头转向,处处给人开后门,楼中不知损失了多少……”
这群人以往狼狈为奸,不知得知对方多少丑事,此时一一抖露出来,彼此互揭老底,黑材料一打都不够。
纵使有少数聪明人不愿参与其中,而是沉默站在一边,但被人提到自己,也难免要矢口否认。只是,这些人脸上不过微现怒容,反驳的话还未出口,喉间便是一痛,紧接着眼前一黑,缓缓倒地。
于是,端坐上首的白衣公子立时又是一惊,惊了一次又一次后,他神情越来越凝重,对这些“畏罪自杀”的下属之死痛心疾首,翻来覆去叹息着:“何至于此!”
他长睫低垂,神情低落,语气饱满而富有感情,似有无穷惋惜。
在这长吁短叹中,还剩下的活人却是一个个手脚冰凉,如同赤身立足于冰天雪地中,神情惨白至极。
“噗通!”“噗通!”
接二连三的声音响起,如同奏响一支高低不平的曲音。
满堂人影跪了一地。
第8章 逍遥客(4)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天色愈发黑沉。
逍遥楼中,一干人等跪了满地,垂在双侧的手不断打着摆子。
“王侯贵戚、皇子公主,就连远在封地的诸侯王,隐藏在暗中的魔门之徒……也插了一只手进来?”
坐在上首一张红木椅上的年轻公子端着手中茶盏,微微笑着。水雾袅袅,透明的茶水倒映出他那双温柔多情的双眸,眸底深邃如渊。
“……从前我可不知道,这逍遥楼居然还是一块大肥肉,有如此多的豺狼猎狗想要分食。”
听到这温温和和的声音,跪在下面的众人更是身体哆嗦,连声忏悔,涕泗横流,痛诉自己是如何的鬼迷心窍,见钱眼开,不过拿了一点好处就将逍遥楼的消息卖得干干净净。
就连那些只在逍遥楼挂名的小商会会长中,其中有哪些人另有图谋,和其他势力勾勾搭搭,暗中动了什么小心思……但凡他们知道的,都被一一拖下了水。
在晏危楼那看似温柔包容的眼神下,这些人哭天抢地,大喊委屈,总有着各种各样迫不得已的背叛理由。
听了一耳朵种种借口,白衣公子缓缓起身,向阶下走去。
“从前我总想着世道艰难,此世之人诸多不易,我不过侥幸投了个好胎,又凭一己之力挣下偌大基业,富贵已极。逍遥楼能有如今之势,也有大家费心出力,些许小错,不妨宽宥一二……”
他的脚步在大堂中停下。
跪在一侧不停发抖的一个青年原本头颅低垂,一直死死盯着地面上的血迹,此时眼角余光窥见那一尘不染的靴面,他苍白的脸渐渐扭曲,眼神变得狰狞。
……暗中的神秘人心狠手辣,以他之罪必死无疑。而楼主从未展露过任何武功……要想活命,这是唯一一个机会!
他目光一定,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突然间身体蓄足了气,一下子飞扑而起,身形如猿猴一般向身边的晏危楼扑去,手臂上根根青筋毕露,就要将这位一看便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绑作人质!
但他双臂刚刚伸出,势在必得的一抓便落空,晏危楼神情平静,目光没有一点波澜,身形巧妙地一旋,一步踏出,便犹如一缕轻烟一般,来到了青年身后。
其动作之快,以至于在场许多人还没有看清楚过程,他整个人就好像瞬移一样凭空消失,又出现在青年的背后,一只修长的手闪电般探出,掐住了青年的脖颈。另一只手更是早早连出两击,点中对方双臂。
姿态轻描淡写。
“嗬嗬……”那青年双臂软软垂下,整个人被一股大力压得重新跪倒在地,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声音,双目渐渐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