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页
沈初婳不懂这些,但听他的总归没错,可他伤势不容小觑,她怕他死半道上,到时候倒霉的还是她。
她慌声道,“先,先给你治伤吧……”
裴焕抚了抚她的长发,道,“伤在背上,除了疼点儿没其他事。”
沈初媜不确信,“你不要硬撑。”
裴焕道,“不快点儿出城,我们就要困死在这里。”
沈初婳一个激灵,忙不迭道,“都按你说的来。”
裴焕抿笑,“我给你的那块玉还带着吗?”
沈初媜连连点头,开过光的玉她岂会乱丢。
裴焕道,“其实那玉是陛下给我的。”
沈初媜面露古怪,“陛下给你赐玉?”
玉有君子之意,陛下对他当真倚重。
裴焕和她慢慢走,道,“这玉现在就是我们的保命符。”
沈初媜微有迟疑,“可这玉瞧着很普通。”
裴焕远眺着前方,隐隐能见着零星火光,他缓声道,“上面有字。”
沈初婳忙自袖中倒出玉,借着月色观看,果见那玉当中刻了个“谨”字。
新帝名讳萧祁谨,谨这个字自新帝登基后就再也不能被人用来取名,便是有人名字里有谨的也得改掉,帝王的名讳必须是独一无二,谁也不能与他撞上。
沈初婳难得欢快,捏着那块玉竟诚惶诚恐,她突地把玉塞回给裴焕,道,“你拿着,我怕弄丢了。”
这种东西稍有闪失,她要拿命赔,还给他最好。
裴焕笑出声,“也有你怕的时候。”
沈初婳当没看到他笑,只自己说道,“你老恐吓我,我再不能被你诓。”
裴焕将玉放进腰包里,慢慢道,“你若拿我当个人,我也会跟你好好儿说话。”
沈初媜憋着声,“我何时不把你当人了?”
裴焕挑两指抵到她的下嘴唇,让她看着自己,“被我亲了,使唤我救沈家,被我睡了,使唤我杀徐家,你对人都这样?”
沈初婳顿时满脸爆红,她想侧脸,被他扣着不准动,她只能垂目不看他道,“……都是你强逼我的。”
何必沾了便宜后又指责她,又不是她自己凑上去的,他非逼她,难道白给他碰,她一个女人本就吃亏,他还一直冷嘲热讽,他从没体贴过人。
裴焕不声不响的注视着她。
沈初婳被他看的不自在,提着声道,“你不要这么看着我。”
裴焕撒开手,继续往前走,他的嗓音在夜色下显得异常沉重,“在你眼里我是十恶不赦之徒,你总能找到瞧不上我的借口,你是贵女,我是奴仆,即使我如今翻身了,曾经的记忆也还如烙印一样加覆在我身上,你对我的看法不会改变,在你看来,我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而你是走投无路才不得不和我绑在一起,你这辈子都被我毁了,所以你生气你发火,你觉得我欠你的,你忘了最开始是你先招惹我的吗?”
沈初婳登时被噎住,她没忘,她只是自动忽略了这个,潜意识里她没有区分裴焕跟当初那个忠厚温墩的家奴,她把裴焕给与的一切当成天经地义,裴焕给她想要的,她不感激,裴焕不听从她的指示,她便会责备难过。
说到底她在轻视裴焕。
但他就没错吗?他也贬低她,他还会奚落她,她再伤心他都不会哄,元宵节那晚后,他还是一副死人像,她一个名门闺秀,被他那般对待,他竟一句好话都没有,纵然是新婚夫妇,也会温存,他们彼此却相看两厌,惨的只有她。
沈初媜暗淡着脸回他,“你不也鄙视我?”
裴焕嗓子眼里的笑透出,他侧对着沈初婳,脸上的神情看的不甚清,“哪儿敢。”
沈初婳心思敏感,觉出点讽刺来,她颓唐道,“你和我说话,句句带刺。”
裴焕伸长手揽住她,扬头道,“我们翻过去了。”
沈初婳顺着他的话看向后方,果见金陵城门就在斜后方,他们隔得挺远,只能看见那城门上挂着的红灯笼,摇晃时犹如引人入魔窟的鬼火,那座城早已被消糜笼罩。
金陵已成池中物。
沈初媜喃声道,“我们真逃出来来了吗?”
裴焕推着她继续朝前走,“我们要尽快赶往苏州府,从那边走水路,只需七八日就能回邺都。”
沈初婳暂住脚,犹疑道,“我,我没坐过船。”
裴焕闷咳一声,扣紧她的手道,“他们路上必会叫人截杀我们,不走水路,我们可能还没到邺都就死了。”
沈初媜干巴巴地瞅他,“有玉。”
“我们出了江南地界才可以用,金陵和苏州府以及杭州府是相通的,萧常敢杀我,其他州府的藩司不见得就不敢对我下手,内阁一共有二十四阁臣,除御史台之外,只有大理寺并着刑部是安分听话的,其余阁臣表面奉顺,内里却难辨,他们下设的地方衙门大多在这一带,出了地界往北去,我的人等在灵山卫,”裴焕徐徐呼出气,初春的天还蕴着寒,走两步就感觉到手冻的僵硬,他半搭着头在沈初婳的肩侧,两手几乎将沈初婳团团拢住,他气息弱了,“好像抱紧就不冷了。”
沈初婳难堪的偏头,又不好轰他,只愤愤道,“这还在路上,你没点子正形。”
裴焕敲她额头,“抱团取暖没听过?”
沈初婳半咬着嘴角,又羞又躁,“你自己没皮没脸,还要我跟你搂搂抱抱,我丢不起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