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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婳一时怔住,旋即警惕道,“哥哥是想借这件事在陛下面前混个名儿熟。”
虽然陛下可能记不得他,但他总会找到办法见陛下。
“我和钟沐妤打过招呼,她不会冒着得罪我的风险替沈湛明说话,”裴焕察觉到她手凉,捡起榻边的一件月白色梅花刺绣比甲让她穿上,他暗着眸道,“他不安分,现在杀他轻而易举,等以后起来了,就没那么容易对付。”
沈初婳沉目道,“我之前敲打过他,看来他没听进去。”
裴焕顿住脚,深思道,“即是你说过,他却还是一意孤行,说明他并不怕我,他有退路。”
想杀他,难。
沈初婳懂他话里的意思,但还是问道,“他没钱没权,他有什么退路?父亲不会再帮他了。”
“没权我信,但没钱我觉得有假,”裴焕带着她朝外走,思索着他们见面的几次场景,剖析道,“徐琰昌出入各个场所都和你哥哥形影不离,他可是徐家嫡子,有必要跟一个被赶出来的庶子混在一起?”
春夜还有些冷,沈初婳向他靠了靠,道,“也许,徐琰昌还指着他重回沈家。”
“他仕途都没了,你父亲岂会让他进家门?”裴焕一手盖住她肩膀,替她挡了些风,他放空眼睛往天上看,有斑驳星辰印在天幕上,明天应该不会下雨。
沈初婳追溯着关于沈湛明的记忆,道,“他平日吃穿用度节省,所有花捎都是父亲拨给他的,能有什么钱?”
“不兴他自己挣?”裴焕轻笑道。
沈初婳随着他一同上了马车,她靠着车壁道,“他是个读书人。”
士农工商,商人处于最低阶层,士族多瞧不起他们,读书人大半都梦想着从仕,岂会去做买卖的勾当,传出去了就是败坏自己名声,当朝还算开明,在前朝商人都不准参加科考。
裴焕翻看着自己的手,粗糙厚实,和沈初婳的手放在一起,更显得丑陋,他慢声道,“他都能巴结太监,赚钱养家糊口有什么可耻的?”
沈初媜还是觉得不对,一时却没话去回他。
马车停住,镇抚司到了。
裴焕捏着她的手腕将她半搂着下来。
这档口镇抚司都下值了,只留着两个小旗守门。
沈初婳随着裴焕一同进衙门里,往左边转进了诏狱。
狱卒小心领着两人到关着徐琰昌的牢房。
裴焕挑眉示意。
狱卒连忙解了钥匙把门打开。
徐琰昌见着他们惊恐的退到墙角,他这几日东躲西藏,吃没吃好喝没喝好,先前的翩翩公子早不见了,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个蓬头垢面的囚犯。
沈初婳呆呆木木的看着他,好半天才把他认出来,她乐的大笑,抓着裴焕朝他走近,伸着脚往他背上踢了一下。
他立时恐惧的哭出声,“……不要杀我。”
沈初婳脸上阴霾凝聚,她蹲下身和他平视,冷冷道,“为什么不杀你?”
徐琰昌呐呐吱不出声。
裴焕立在旁边看着她和徐琰昌对峙。
沈初婳攥一根枯草在地上随意划着,嗓音柔和动听,“你和沈秀婉谋夺我的家产,将我毒杀在后宅中,我为什么不能杀你?”
“我没有要杀你,”徐琰昌道,这一句后他停了许久,他搜肠刮肚的找着理由,“我从来没想过娶她,是她来找我明说,只要我能娶她,她会给我一半的沈家。”
一半的沈家,好大的口气。
沈初婳扔掉草,淡笑道,“那你不是要先娶我?把我娶回去不杀我,你怎么娶她?你们蛇鼠一窝就别推了,你先上路,回头我叫她来陪你,你们也能在黄泉路上做一对鬼夫妻,遂了你们在阳世的心愿。”
徐琰昌涕泗横流,瘫坐在地上道,“初婳,我,我是爱着你的……”
沈初婳厌恶的喉间做呕,刚要斥他,一天长腿蹬过来直接踹到他胸口。
徐琰昌疼得栽倒在地上,一口血吐出来,他抬头看腿的主人,裴焕杀气腾腾的盯着他,他立刻往地上磕头,“对,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裴焕拉起沈初婳,喉音里尽是悍戾,“凭你也配爱她?”
沈初婳呸他道,“说这腌臜话恶心谁?你以为我还像以前那般好骗?被你说两句好话就会心软,我今儿个是来给你送行的,你好生上路!”
徐琰昌张皇的朝裴焕脚边爬,哀声哭道,“裴大人,我父亲一生忠君爱国,陛下定是听信了小人的谗言,求您带我去见陛下,我要跟陛下诉说冤情!”
裴焕单膝蹲倒,往他脏的没法看的脸上拍了拍,道,“你父亲可不冤,他为官以来贪下的钱财数目我手底下人算出来吓了一大跳,只是可惜,贪了那么多,你们徐家还是穷,这贪污放一边,你父亲暗中谋划让陛下退位可没人逼着他去做。”
徐琰昌愕然,倏地猛揪住裴焕的衣领道,“我父亲何时做下此事,你少含血喷人!”
裴焕好脾气道,“明德府传来讯息,散播谣言的的人承认是你父亲指使。”
徐琰昌手一松,彻底跌倒,他突的仰声大笑,笑到后面又哭,“原来是陛下想叫我们死。”
裴焕道,“说得好像你们没有打算一般,不过是陛下预见了未来,提前动手,总好过被你父亲胁迫退位。”
徐琰昌慢慢爬起身,一点点挪到草堆上躺平,神情麻木,眼睛呆滞,是一副等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