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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青主一窒,果然不敢多言,拾箸吃肉,吃不过几口便放下,歪着头看唐恬吃。
唐恬早就习以为常,也不强求——反正回了官邸,一日少不了吃十七八回东西,积少成多,慢慢也养出一点气色了。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吃饭说话。
一时吃毕。屋外北风凛冽,满街布标招牌直飞上天,烈烈撕扯。唐恬抱怨,“都怪大人,非得今日出来。”
池青主含笑不语。
唐恬道,“大人留在此间等我,我去叫马车过来。”
池青主摇头,“一起去便是。”
唐恬正待劝他。门帘一掀,一个人探头张望,看见他二人喜出望外,“可叫我找着了。”
竟是萧冲。
池青主皱眉,“出什么事了?”
萧冲呵着气进来,行一个大礼,“中台,宫中消息,有人敲响了登闻鼓。”
登闻鼓一响,直达天听,皇帝亲自处置。一般没有天大的冤屈,极少有人敲登闻鼓。
池青主道,“可问了是什么事?”
萧冲缓缓摇头,迟疑道,“消息未进安事府。”
登闻鼓一处在安事府门口,一处在监察院门口,监察院近百年不理民间事,登闻鼓早已形同虚设,便连三岁小儿都知道告御状要去安事府——
此人不何特意去监察院击鼓?
池青主眉峰一动,“消息是从监察院来的吗?”
“不是。”萧冲略显紧张,“宫中。”
池青主面上浮出一个薄薄的笑,“竟然是冲我来的,倒有点意思。”
唐恬疑惑道,“大人何出此言?”
“监察院本不理民间事,接到消息理应转送安事府,这一回竟然接了——”池青主平淡道,“这便是叫安事府回避,除了与我相关,还有甚么需安事府回避的理由?”
唐恬越发不安,“大人?”
“怕什么。”池青主莞尔,“我哪一日不被人弹劾十回八回的?”他站起来,“走,回家。”
三人在门口登车,回到中台官邸,衣裳还未换下,外间侍人入内回禀,“监察院来人。”
萧冲腾地站起,“我出去看看。”
“慌什么?”池青主冷冷瞟他一眼,“去请人家进来,客气些。”
萧冲不敢顶嘴,一步三回头退出去。
监察院来人到得门口,躬身行礼,“中台,今日有人敲响登闻鼓,陛下请中台入宫说话。”
池青主隔着帘子问,“何事?”
“下官未知。”来人极是客气,有问必答的模样,“只知击鼓之人手持陇右池家家主令。”
唐恬瞳孔剧烈一缩。
池青主看她一眼,向外道,“知道了,出去等着。”
外间监察院一众人退走,室内复归安静。池青主密密盯着唐恬,久久一笑,“唐恬,帮我换衣裳吧。”
唐恬生出一种大厦将倾的灭顶恐惧,抖着手同池青主穿上外裳,忽然一把抱住他,发狠道,“大人同我走吧。”她越想越是有理,“我们现在就走,出中京,去江南,去海上……随便去哪。”
池青主笑容渐渐收敛,审视地盯着她,“唐恬,你在害怕什么?”
第65章 西贝货他不来,你不是来了吗?……
唐恬不吱声。
池青主双手扶住她两颊, 极耐心地等着。
唐恬仰起脸,“对方既是手持池家家主令,又是冲着大人来的, 我怎能不着急害怕?”
“池家一门死绝了, ”池青主突兀地笑了一声, “来人既有池家家主令,那便是我幸存之亲族, 你应该替我高兴才对, 为何害怕?”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你瞒不了我, 唐恬,你在害怕什么?”
唐恬恳切地望着他,“大人——”
二人正自僵持, 萧冲回来, 略显慌张,“中台,宫中有消息来,在京诸王在敬天殿门口汇合, 求见陛下。”
池青主眉峰一动, “敬天殿好久没开了,今日倒真是新鲜得紧。”向萧冲道,“出去等我。”
唐恬一颗心跳得急如擂鼓, 等萧冲出去, 急道, “大人不要去。”
池青主微微俯身,同她平视,“为什么?”
“现在就同我离开中京, 不好吗?”
“我说过我不会同落水狗一般离开中京,你既是不肯告诉我——”池青主忽然倾身向前,在她颊边重重亲了一口,“那便罢了,别胡思乱想,不会有事。”便往外走。
唐恬跟上,“我同大人一起去。”
“敬天殿是朝廷大员剖白心迹的地方,你进不去,”池青主握一握她的手臂,“在家等我,我很快回来。”
唐恬不由自主跟着走两步,萧冲道,“回去吧,我跟着中台。”
一群人消失在暮色中。
唐恬蹲在原地,咬着指甲琢磨一时,走去同许清道,“我走一趟廷狱,大人若回来,告诉他我很快便回。”
“去廷狱做甚——”许清一语未毕,唐恬衣摆一拂,消失在暮色之中。
唐恬打马疾奔,到廷狱出示安事府令牌,“带我去见令狐攸。”
令狐攸被拘时虽是寻常侍人,却是在宣政院副使任上获的罪,监房在半山腰处。唐恬入内时,令狐攸正锁在墙角,四肢镣铐。穿一身青布大棉袄,蓬头垢面,看样子自入监之日便不曾洗过,脏得要命,整个人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诡异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