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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先生压着嗓子,低声道:“公子此番入京,不提沿途打尖儿遇着了多少次毒杀,只山匪便遇着了二十三波。”
静姝捏着帕子,问蔺先生:“外子可是已经安然入京?”
蔺先生颔首:“少夫人放心,公子已然平安入京,性命无忧。”
静姝轻舒了口气,眉宇间萦绕着忧色,低声轻叹:“性命无忧。”却也不知他有没有受伤。
蔺先生眉梢微动,趁机低声劝静姝:“少夫人乃是公子结发之妻,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拿了少夫人做人质以要挟公子。少夫人此番入京,路上必然不太平,若是带着小公子同行,恐怕多有不便。”
静姝绞着帕子,皱眉沉思。
思量了片刻,静姝抬眼看着蔺先生,诚恳道:“先生,若是留下澜哥儿,便是把他留给谢家做他们挟制外子的筹码,而带着澜哥儿,顶多是有个万一的话,让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手中多一个人质。”
蔺先生扬眉:“少夫人的意思是?”
“我还是要带着澜哥儿入京。”静姝看着蔺先生,坦言,“先生,我信外子替我做下的安排,既然他说我可以带着澜哥儿入京,便当是能行。”
蔺先生着实没想到,谢瑾年竟是提前连这个都答应了静姝,气得他直接错手揪掉了一缕胡子:“少夫人,你这般执意带小公子入京,可知小公子的真实身份?又可知道小公子那般身份,一旦被旁人知道了,会给公子惹来多大的麻烦?”
第107章 别问 问就是特别想无理取闹
小崽儿的身份?
静姝看着蔺先生那一脸郑重其事, 不动声色地试探:“不是罪臣之子?”
蔺先生可真是没想到谢瑾年不光“色令智昏”,还是个情圣。
为了哄他家娘子高兴留了个隐患在身边儿,竟然还能只字不提。
蔺先生攥着错手揪掉的胡子, 气哼哼:“罪臣之子?谢公子这样告诉你的?”
得, 看来小崽儿压根就不是甚么罪臣之子。
静姝端量着蔺先生的神色,指尖绞紧帕子:“看来别有隐情, 还请先生为我解惑。”
蔺先生张口欲言,又突然有些犹豫——还真有点怕谢瑾年找他秋后算账。
看出蔺先生的纠结, 静姝细一思量便明白了其中关窍——蔺先生乃是谢瑾年的幕僚, 自然要顾忌谢瑾年的态度, 然而, 他又不是普通幕僚,对谢瑾年大概是怀有一颗老父亲的心态, 故而会如此左右为难。
静姝缓和神色,轻声道:“我知先生待外子一片赤诚,所言所行必是为了外子着想, 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蔺先生一咬牙,身子略微前倾, 指尖落在炕桌上, 一笔一划地写了四个字。
端睿太子!
小崽儿竟是已故太子之子?!
静姝抬眼盯着蔺先生, 满眼不可置信。
蔺先生揪着胡子重重地点头, 面无表情:“少夫人这下知道老夫因何劝少夫人把小公子留在南虞了?”
知道, 毕竟是今上嫡长孙, 能做文章的地方太多了。
静姝垂眸细思量, 沉吟了片刻,抬头看着蔺先生,一字一句地道:“如此便更要把澜哥儿带在身边了。”
蔺先生胡子一翘, 黑着脸劝:“少夫人,还请你三思,帮不上谢公子的忙,也莫给他添麻烦。”
静姝轻笑:“先生,外子早就跟我说过,澜哥儿的身份已经安排妥当了。”
蔺先生脸色仍就不大好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静姝摇头:“世间事本就无万全之策,我们能做的,无非是努力将风险降至最低罢了。”
蔺先生神色缓和了些:“少夫人既然知道这个道理,就应该把小公子留在南虞。”
静姝却是坚持道:“澜哥儿既然是那样的身份,唯有把他带在身边教导才最为保险。”
见蔺先生依然一副不敢苟同的模样,静姝轻叹,“先生,人心难测,没得把把柄主动留给别人的道理。你许是不知道,只是外子血脉,谢老爷便动了留澜哥儿做‘人质’的以维系谢家与外子关系的心思,若是叫他知道……”
蔺先生怀疑眼前的小娘子在危言耸听,不过这番话也确实不无道理。
细细端量静姝,看着她眼底的坚持,想着京中谢·宠妻狂魔·瑾年,蔺先生最终败下阵来,不甘不愿道:“少夫人所虑甚是,还是把小公子带在身边更为稳妥。”
说完,蔺先生皱眉沉吟片刻,道:“既是要带着小公子,便不能走陆路了。”
静姝神色一松,含着笑道:“谢家有船,改走水路也便宜。只是不知此番入京是该大张旗鼓的进京,还是该轻车简从掩匿行迹,还请先生指点。”
“再轻车简从也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线,自然是大张旗鼓的进京。”蔺先生揪着胡子轻叹一声,起身向静姝告辞,“但凡少夫人想带走的物事,尽可以都带上,毕竟这南虞当是不会再来了。”
大张旗鼓正好,与她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静姝颔首,起身相送:“谢夫人和慧姐儿也会一道进京,行礼少不了。”
一头羊也是赶,两头羊也是放。
蔺先生揪着已经麻木的胡子,对谢夫人和慧姐儿一道入京之事并无异议,只是嘱咐道:“少夫人紧着些收拾行李,不日便会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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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蔺先生,静姝又使人把封正修请过来见了一面,这才开始收拾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