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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白秋眼神清澈,模样好看衣服虽然旧了但也是棉的。
还是石老师率先开口道:“小同志,你找谁啊。”
白秋道:“我刚才听见你们在哭。这是怎么了?”
石老师眼神微闪了两下,随后温和道:“啊……没事儿,我这个朋友想家了。”
像他们早就被毒打过很多回了。自己那一腔的痛苦很难消化,可是说了也没用,还引着大伙儿也往那边想。能活到现在的都是麻木的人,许多事不必去想也不用去说。
白秋道:“我是写文章的。上面开会了说明年可能会有转机,有松动了一些,我想写个关于劳改的一些文章有机会发表,你们可以跟我说说。”
以前这里除了那三个畜生,哪儿来过人啊?一听到他是记者,有机会把文章发表心思就活络了几分。他们人生算是毁了,可连点光都没发散出去,就要湮灭在这世间了吗?
他们是心动,可是多年的谨慎也让他们难以率先开口。
难的事儿太多了,都不知道从哪儿说。
没想到那个眉眼地流转的同性恋张华反倒率先开了口:“哎呀,记者小同志,你可要给我写一写。”张华这个人是五人中过的比较舒服的那个,他最会看人下菜碟,偶尔还要拍一拍陈小满三人的马屁。
张华开始滔滔不绝的说着话,说他是冤枉的,最好赶紧放他出去之类的。完全不知道自己早在白秋面前露了底。
问起陈小满对他怎么样的时候,他道:“陈小队长对我们特别关爱,这是组织的温暖……”
话音没落呢,朱老师就恼火了,重重的呸了一口道:“势利眼,就知道跟着捧臭脚。”
张华正在白秋说着,猛然被他啐了,怒道:“嘿,你个老不死的,有气朝他撒去,跟我发什么火?真是的,要不是瞅着你年纪大了,我一脚给你踹墙那头去。”张华今年才刚到四十,虽然干瘦,但比他们这些老头强。
朱老师本来气性就大,呼吸间就有些上不来气,白秋连忙道:“您别生气,陈小满怎么了?”
朱老师年纪大,又经历了这一遭,比别人更懂这些人情世故。这种事儿不好说出口,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陈小满三人是极品小人,要是让他们知道,还能有他们好果子吃,可是此刻真的是一腔怒火冲心头,准早就把平日的那些理智给冲散了了。
“小同志,这个陈小满真不是人。”
“老朱!”石老师在旁边提醒他。
朱老师道:“别拦着我,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他陈小满这种人作威作福,是时代病了。”
周围那两个唱戏的男旦都被他这话给震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张华在旁边撇了撇嘴满是不屑,捉摸着等白秋走了,就把这事儿告密给陈小满,最近送的干硬的窝窝头实在是吃不下去。甭说发面饼鸡蛋糕,就是给个热乎乎的窝头也行。至于朱老师谁管他的死活,至于白秋他也没瞧得起。
他看出白秋是个读书人了,可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年纪轻轻的能不能上稿还不一定,何必把内心的怨恨说出来,张华虽然不屑,但还是竖着耳朵听呢。
朱老师道:“我年轻的时候奔在事业上,家里一儿一女也没怎么照看。后来出了事儿还连累他们抬不起头来。前一阵还是听陈小满那几个跟班说话的时候才知道,他们还一直在给家里写信,以我的名义要钱要票,要罐头和奶粉!”他自己在这边过苦日子也就罢了。但没成想对方还勒索他的家人。
他也算桃李满园了,但没想到没给家里做过什么贡献,反倒是一直给孩子们拖累。与其这样这还不如一了百了,大家干净。
朱老师打开了话匣子,其他的人也忍不住说起了他们干的缺德事,偷鸡摸狗还跟好几个有夫之妇拉拉扯扯,估计是也瞅着他们气数尽了,这些缺德带冒烟的事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当着他们的面说。
这五个人中除了张华是搞同性恋被抓进来的。其余的四个人哪个当初不是鼎鼎大名。就说这两个唱戏的,在旧社会也是名角的接班人,如今落成这样,让人唏嘘叹惋。
可是这些小人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甚至对方轻易拿捏他们的生死,凭什么?
这次他们是许久没见到光了。瞧着白秋是个有责任感的人,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都说了。
白秋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看向张华,张华被白秋这眼光一吓,心里都有些发紧。问他什么他都不说。
他不说周围的人反倒不安了。张华跟他们这种唱戏的,搞学问的不一样,他就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没建国之前是有钱人家里的常随,摸爬滚打可比他们强多了。
白秋道:“张华,你跟我出来,我要和你说会儿话。”
张华无所谓的站在了门口,瞅着白秋文文明明总不能因为不配合就打他吧。
白秋也跟着出来,收敛的温和的笑意这让他看上去还挺危险的。
白秋道:“实不相瞒,我这次就是想扳倒他们仨的,你能不能帮帮忙?”张华这人心眼多,这种人要是能为他所用,比他单打独斗强的多。
饶是张华瞳孔也骤然缩了起来,看着白秋不像在屋里所展现的那么温和,先是一愣,随后笑了起来:“有意思。”他干瘦,但透过眼睛还能看出一些端倪,二十年前他应该长得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