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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为民转念一想,便知道这人是谁了,但他既然选择了求娶雪音,自然没有怕过。
“想必阁下便是大名鼎鼎的陆世子了。”周为民不卑不亢地微微一笑。
陆靖言只淡淡一笑:“在下很想与周大人喝一杯呢。”
周为民宛若对待一个普通人那般,笑道:“陆世子盛情相邀,周某不敢拒绝。”
两人便去了街上的一家茶馆,小二端了一壶龙井上来,周为民正要斟茶,陆靖言却伸手抓住了他胳膊。
“怎敢劳烦陆大人动手?”
他神情淡然,手上的劲儿却用了七八成,陆靖言这人力气极大,而周为民不过是一介书生,哪里敌得过他?
果然,周为民眸子里有痛楚一闪而过,可他竟然没有丝毫波澜,任由陆靖言抓着他的胳膊。
陆靖言便加大力气,他就不信这等文弱书生,经得住这般的力道!
周为民咬紧牙关,他自知于武力上打不过陆靖言,被这般一握手臂,好几天都会拿不动笔,可他是一定能够忍得住的。
无论陆靖言多么用力地抓着他的手臂,周为民都不动声色地挺直脊背坐着,面色淡然:“在下无权无势,为陆世子斟茶合情合理。”
陆靖言轻轻一笑,手如钢钳一般:“既然如此,不属于你的茶为何要动?”
周为民疼得后背发麻,却仍旧保持着笑意:“因为,那是在下最喜欢的一杯茶,在下看不得它平白被风吹凉。”
他用左手给自己斟茶,接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陆靖言没有想到周为民会这般能忍,他松开周为民的胳膊,周为民的身子明显晃了一下,却还是很快调整姿态坐好,一点看不出胳膊疼得都要断了的样子。
“周为民,我大可告诉你一声,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你若是自寻死路,我绝不会心慈手软。”
他语气狠厉,虽然声音很低,可那威胁意味十足。
周为民却笑了笑:“那周某人也不妨告诉陆世子一声,我这条命是她给的,除非我不在了,否则无人可以再伤她分毫。”
陆靖言猛地握拳,瞬间又笑出来:“不错,倒是有几分风骨,正月二十是吧?本世子倒要瞧瞧,你是如何成亲如何护她的!”
他站起来便走,周为民身子一软,胳膊疼得颤抖起来。
参加殿试之前周为民便研究过如今天下局势,他虽是文人,可并非是弱人,这一晚回去在书房里挑灯枯坐了一个时辰,提笔写了一封信。
一恍到了初十,雪音每日里坐在房中绣新娘服,盖头,再拿去给梅氏看,梅氏每次都笑吟吟地夸她手艺好。
可谁都看得出来,梅氏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弱。
齐家人寻遍京城,除了宫中的御医,竟然都没有什么好的法子来给她调理身子。
可宫中医术了得的御医那是给皇亲贵族看病的,齐尚书原本就不受皇上喜欢,哪里请得动?
一家子惆怅至极,这一晚梅氏晕晕乎乎的几乎没吃什么饭食,雪音心疼得不行。
“娘,您要么喝些参汤,也好增强些体力。”
梅氏气息微弱:“好。”
雪音仔细地一勺一勺地给她喂下去,才吃了不过四五勺,梅氏脸庞越来越白,忽然有气无力地说道:“囡囡,娘,娘撑不住了啊……”
她哇地一口把参汤尽数吐出来,软软地仰躺下去。
雪音吓得哭起来:“娘!娘!”
家中大乱,大夫来了一个又一个,雪音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害怕。
她跪在床边哭得满脸都是泪,浑身都在抖。
“娘,您要撑住啊!女儿很快就成亲了,还有十五日,只有十五日了!女儿会好好嫁人,会相夫教子,会把日子过得好好的,您要看着的啊!娘!”
大夫连连摇头:“请恕在下无能为力,府上只怕要准备后事了……”
齐尚书大怒:“放屁!大夫呢?不是还请了大夫吗?快,快进来救救疏影,救救疏影啊!”
疏影是梅氏的小字,齐尚书喊到“疏影”二字时也泣不成声。
齐游咬着牙闭上眼,泪水不住地滑落。
而老大齐贤肩膀颤抖,知道此时只能自己主事了,娘到了这个地步,不准备后事都不行了。
他正要劝二弟与妹妹冷静些,外头忽然闯进来几个人。
“都闪开!林太医来了!”
陆靖言穿一身深蓝色披风踏过门槛冲了进来,他身后是太医院最厉害的医学圣手林太医,莫要说寻常官宦人家,便是不得宠的嫔妃看病都是没有资格找林太医的,而此时,林太医跟着陆靖言来了。
见雪音跪在床边哭成那个样子,陆靖言心中猛地一疼,抓住她肩膀扶她起来:“你且莫要哭了,林太医来了,你娘有救了。”
雪音如在梦中,她眼泪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下掉,看到眼前的人,只觉得更是悲痛,哭得更厉害了。
一屋子人原本沉重绝望的心都在看到林太医的那一刻重新燃起了希望,而林太医已经火速搭上梅氏的脉搏,正仔细地观察病人的身体情况。
雪音踉跄着站起来,却因为跪太久了腿都麻了差点摔跤,陆靖言不着痕迹地扶住她的腰,低声道:“乖,别怕,没事了。”
他一双眸子如深不可见的潭水,浑然视那些誓言为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