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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完最后一笔,他执笔蘸墨,在其后打了个圈标记,随后将账本放在一个木匣里,上好铜锁。
西墙立着楠木书柜,他动了下边侧的一本书,后头挡板下落,显出一块凹陷的促狭密室。他将木匣放进去,尺寸正正好好,挡板随之阖上,书柜恢复原样。
笃笃
敲门声传来,陈金生踅身而对,嗓音粗糙如砾:“不是说了吗?我在书房的时候不要来打扰!”
外头没有分毫回应,唯有敲门声继续响彻。
“怎么回事,听不到吗?”陈金生不耐烦的皱起眉头,那有规则的叩门声在静谧的夜里很是突兀,最后他受不了了,一定要看看这是哪个没眼色的下人。
皂靴踏踏而去,陈金生骂骂咧咧,“耳朵是他妈聋……”
打开门后话音戛然而止,他像被定住一样,瑟瑟发抖的往后退。
一个身穿皂色劲装的男人跟进来,修长如竹的食指抵在他眉心处,仅靠这一点力道,逼他后撤至墙角。
这人未戴面罩,劲装包裹的严丝合缝,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其上是一张俊逸硬朗的脸,让人过目难忘。
陈金生个子矮,只到他肩膀,嘴唇抖了抖,“你……你是谁?想干什么!”
夏泽打量着他,沉澈的声音无甚喜怒,“要命的话,把你的账本拿出来。”
“……”
陈金生一怔,面含犹豫。
“我数到三。”夏泽松开他眉心,攥住刀柄,徐徐抽刀,“一,二……”
“别,别!少侠饶命!”雪亮的刀锋慑住了陈金生,他胆战心惊的说:“我给,我给你!别杀我!”
夏泽将抽了一半的刀收回,微抬下巴,示意他去拿。
陈金生会意,僵着步子走到书柜前,偷偷往后方窥了一眼。见对方漫不经心,右手摸到书柜上的暗器。
这暗器见血封喉,藏在小指粗的竹筒里。他深吸一口气,迅急转身,竹筒含进嘴里使劲一吹,银针似的暗器飞速而出。
可惜,他低估了来人的实力。
电光火石间,夏泽一个踅身,暗器自耳畔擦过。
陈金生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抵在了书柜上。刀已出鞘,脖子上一片冰凉。
“看来你不珍惜这条命。”夏泽手上使劲,刀锋不疾不徐的割破皮肉,故意放慢了速度,痛楚随之放大。
血从浅细的伤口流出,陈金身面部狰狞起来,对方周身散发着杀戮之气,俨然是动了真格。他这会真是无计可施,只能求饶:“少侠,少侠我给你!这次我绝对不敢班门弄斧了,求你别杀我!我还有妻儿老母!”
“行,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夏泽收了刀,点了点他的心口,“若你再耍花招,这里就要破洞了。”
赤裸的威胁让陈金生差点尿裤子,他连连哀叹,讲起条件:“若我拿出账本,你不能杀我。”
“可以。”
这种承诺只能给予人短暂的心安,就像无根的浮萍,随时都会飘散。他这条命永远都是悬着的,可惜现在别无选择。
陈金生再次转身,扳动书柜上的机关,挡板再次落下,随后将那木匣拿出来。
这个账本记录着主子所有的账目,事关重大。陈金生颤抖着将木匣和钥匙交出去时,心头愧疚万分,可他的小命更重要,全家老小都指望他生活呢。
他不能死,也不想死,忠肝义胆早就被抛之脑后。
夏泽打开木匣,里头是五本厚厚的账本。各个验查一遍,属实无误,便将木匣再次锁上。
半句话未多说,他离开了书房,站在廊下等待。劲装干练,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东西,衬出他宽肩窄腰的好身姿。
今夜月朗星稀,院中亮堂堂的。陈金生忍不住跟出去,就见几个影影绰绰自后院挪过来。
他眼仁极速收缩,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儿子被黑衣人五花大绑的牵制着,嘴里塞着布,朝他呜呜呜的叫喊着。
“这……”陈金生直接懵了,“天子脚下,还有王法吗?!”
夏泽觉得很可笑,侧脸看他,“王法?陈员外的眼里可是从没有王法。”
陈金生被噎了一下,眼见他们有备而来,咽了咽喉,再次哀求道:“少侠,我不知道那里得罪你们了,账本也给你们了!求你们放了我的妻儿,绑我,绑我!”
夜幕下,他的妻儿哭得更加凄惨。
夏泽充耳不闻。
“你的夫人和孩子我顺道带走了,用到你的时候自然会将他们还给你。”他抱着木匣走下台阶,沉声道:“还有,别想着去报官,否则你就要去蹲大牢了。”
他回头,唇边携出笑,“什么原因,陈员外心里最清楚。”
月上中天时,陈金生的妻儿由马车拉进了公主后院。软风袭来,院子里蓊郁的树木绰绰摇曳。易安堂的人下来将他们扛下,送进了主楼正厅。
夏泽身姿笔挺的跟进去,拱手道:“主子,人带来了。”
瑛华站在厅堂正首位置的高几前,柔亮如缎的头发披在身后,手持翦子休整着高几上的月季盆摘,乜了眼地上扭动的三个□□袋。
“打开。”
“是。”
夏泽扬手示意,几人立马将捆扎的袋扣松开,露出里面的真容。
三十几岁的妇人朱钗凌乱,率先板着起身子,湿润的眼眸满是惊惶,看看瑛华,又看向身后瑟瑟发抖的两个儿子。呜呜咽咽的声音席地而起,似在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