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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眼神复杂望了眼他,目光最终落在他的肩头:“上药?”
郁殊摇头:“不痛……”下刻又想到什么,问道,“阿姐帮我?”
苏棠并未回应,只缓缓走到床榻旁,翻出一个姜黄色瓷瓶。
郁殊安静坐在桌旁,长睫轻颤着,半褪下茶白袍服,露出苍白的肩头,隐隐透过里衣望见肌理如玉。
伤口不深,血流的不多。
苏棠拿着干净的绢帕将血迹拭去,又上了一层药膏。
“京城如何了?”她突然道。
郁殊垂眸,抵抗着意识的阵阵眩晕,声如呢喃:“都很好。”
“嗯,”苏棠轻应,又道,“太后呢?”
她知道他的软肋。只是以往不愿主动提及,而今也能平和以对了。
郁殊蹙眉:“我们之间,一定要提旁人吗?”
苏棠静默片刻,许久收回上药的手,宽慰道:“郁殊,固永镇很好,只是这里太过偏远,买不到上好的花瓷,”说到此,苏棠将桌上的茶杯拿在手里,“这套杯盏,是从镇上不远处一个简陋烧窑里制出来的,绘的纹路再像,也不是花瓷。”
郁殊容色一紧,转头看她欲说些什么,眼前却一白,整个人险些昏迷。
“那烧窑,就像是教坊司,”苏棠笑了下,“我买回来这套杯盏,是因为我没得选。可郁殊,你大可以重新选。”
郁殊心口一焦,眼前的苏棠忽远忽近:“阿姐,”他呢喃,“我也……”
也什么,他终没说出口,意识越发游移,人已“碰”的一声倒在桌上。
苏棠望着他伏倒的身影,停顿片刻,拿了几张银票与衣裳便走了出去。
今夜之事,她仍心有余悸,不如出去避避。
她不信郁殊会一直守在酒馆等着她,正如她不信他对自己的每一丝温柔。
他是靖成王,自有他的大事要忙。
他只是容不得背叛而已。
未曾知会任何人,出了酒馆,苏棠翻身上马,朝长河而去。
酒馆有易齐在,她很是放心。
易齐不会离开,他要等一个人,她知道他不会放弃。
听酒客说,沿着长河一路朝下游而去,能到洛城。
她不去那么远,跑路罢了,只待边关安定后,郁殊回京,想来也用不了几日。
……
房中。
郁殊睁开眼,头如玄铁般沉重,手艰难爬上受伤的肩头,死死抠了下伤口。
钻心的疼痛让他的意识清醒了些。
房中已空荡荡的,她终究还是离开了。
正如一年前,她吻了他后,给他下了迷药离开。
只是,同样的错,他不会让自己再犯一次。
郁殊摇摇晃晃走到床边,抓过红玉钗,面无表情在抵着指尖,直到冒出血珠,游移的思绪终于被血迹唤醒。
他一步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起夜的易齐正从舍后出来,听见苏棠房中的动静,循着声音望来,登时惊得后退两步。
穿着茶白衣裳的男子,肩头袖口尽是血迹,如一只艳鬼般从苏棠房中走去,脸色煞白,唇色却泛着不正常的殷红。
“你……”易齐声音都变了调。
郁殊望着他,歪头问道:“阿姐呢?”
易齐一滞,继而了然,难怪大晚上共处一室:“原来你是她弟弟?”
弟弟……真刺耳。
郁殊收回目光,再不理他,脚步如在云端,艰难下了楼走出酒馆。
“王爷,”高卫几乎立时出现,“苏姑娘朝长河边去了。”
郁殊未应,他本就卑鄙肮脏。
他应下她不会再监视她,是因着找到她当日,他便早已在此安插了眼线。
……
大漠的夜是黛色的。
孤月被一片云挡住,星光遍布,如给天布嵌了一颗颗玉石。
夜风难得和煦,只有些许黄沙被扬起。
苏棠驾马停在长河边,隔着帷帽满眼惆怅看着横亘在眼前的长河支流。
早便知道,不会一路顺遂。
她须得沿着支流,绕到有人的城镇或村落,才能寻到桥。
每次碰到郁殊,总没好事。
夜风大了些,将头顶阴云吹散,月华露了出来,清冷如银光。
苏棠抬眸,看着这一派盛景,只觉心里头的阴霾都被吹散。
来到固永镇这么久,她还从未欣赏过如此美妙的夜景,心里竟也逐渐开阔,勒紧缰绳,低和一声:“驾!”
沿着支流而去。
苏棠前脚离去,一队人马悄然而至。
郁殊攥紧缰绳,望着她的背影,意识仍朦胧,神色却无一丝异样。
夜风吹着他身上的袍服拂动,带着淡淡血腥味。
他本该上前,却莫名勒马停行。
她赏景时满眼的憧憬,让人不忍戳破;她驾马越发的好了,英姿飒爽,却不掩娇媚;她头上的帷帽,飞舞的红纱,还有残留的缕缕淡香,都让人向往。
可是郁殊知,他若出现,她的畅意便会消失。
他想替她将那一瞬的快乐延长一些。
“王爷,”高卫小声道,“苏姑娘所去最近的桥也有五十里路,若走另一侧,只需不到二十里,能在前面拦到苏姑娘。不妨派一拨人暗中跟着苏姑娘,属下与王爷抄近道而行?”
郁殊望着女子的身影消失于夜色之中,轻应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