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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东西出现在槐桂村这么个小破地方,牵扯出一只姓宋的狐狸来,恍如上位者在角落提起布好的一枚棋子。
日后要牵扯多少人他尚且不知。师祖道每个人都有路走,他这般不放过林春生,说起来有几分自私。
……
林春生听他说了很多,自己犹如被雷劈了一回。
下半夜她跟个死人般被摆在床上,换上干干净净的衣物,谢秋珩请大夫为她诊断。他的发丝上还沾了水珠,眼底微红,而顾寒一夜未睡,无奈道:“你平日聪明的紧,今儿却笨。你去睡,我替她治。”
谢秋珩拒绝了顾寒的好意,披着外袍默默不语,只盯着顾寒手上的针。
一排银针扎在肩上,他挑开脖颈上的系带。
“你能闭着眼睛扎吗?”谢秋珩伏在林春生身旁忽然发问,室内烛火通明,怕他瞧不见,光是床边上就围着他点了好几盏,如莲花似得。
顾寒知道他那心思,不由笑:“我把人扎傻了你还不杀了我?”
谢秋珩亦是笑笑,两个人都不再说话,破晓后顾寒起身,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都一身湿了,林春生这人算是倒霉的,一倒霉就折腾她的徒弟。自己跟她的徒弟是朋友,到头来他也要担心跟被折腾。
他长叹一身去洗漱,沐浴过后瞧见两个人都阖眼了,四处瞧了瞧,如今入秋,早晨寒冷。洗了个冷水澡他从没这么清新过,搬了个凳子坐在床前观察林春生。
她生就一副好皮囊,折腾成这幅鬼样是另一种风姿,不似山上修道的,隐隐有祸水的意味。
昨夜一事后宋怀秋手下留情,许是还记得当初见她第一眼。
林春生被扎成刺猬浑身疼,疼过便隐约能看见光亮。
说话虽不成,但也能哼出声来,聊胜于无。
她那眼睫翕动,睁开一线便有人伸手扒拉她的眼皮,硬生生翻了个白眼出来,样子十分滑稽,逗笑了顾大夫,他哈哈哈大笑,将谢秋珩惊醒。
“你师父这毒极好解,那位宋公子当真还留有善心。”顾大夫道,“生生这个人大难不死,你须得去庙里上个几炷香才对。”
“我呢就烧几炷香咒他死。”顾大夫嘴角一扯,拍拍衣袍起身就去灶房做饭。有他一个人在实在是省事。
醒了的林春生便满意地哼哼了两声。
谢秋珩俯下身子,吻过她的眉眼,抱住了就再也不想松开,衣衫叠在一起。
两个人贴着,外面的顾寒看见了直呼不要脸,嘭的把门关上。
林春生:“……”
谢秋珩咬了咬她的耳垂,惹得人一瑟缩,跟碰到冷空气一般,恨不得人缩成一团只露出一双眼睛。
“师父要是喜欢这里我们就多住几天。”谢秋珩声音微沉,眼眸里落下的阴影扫空了,笑的像是山上的那个小道童。
林春生便又哼了几声,不明意思。
“这一路山高水远,师父要是喜欢就都住一住,攒够了钱,再回三清山重建道观。看倦了山下的人物,去山上看三清山的梅树罢。”谢秋珩抓到了一把淮川的梅花,红艳艳的铺在了枕上,林春生瞪大眼睛,半晌见这些都消失了,亮闪闪的如阳光里的尘埃。
林春生咳了几声,开始能断续说出字来,顿时惊讶于这梅花的效用。
林春生:“神奇。”
淮川:“……”
待她身子好了,说话却还有些结巴,顾寒觉得并无大碍,顾及谢秋珩的心情,便道:“我师父在凤凰城的山谷里,兴许他有法子。”
谢秋珩在檐下陪林春生晒太阳,穿着藏蓝色宽袖道袍,闻言笑道:“凤凰城里有一只凤凰。高祖皇帝三顾该城,只求请出这城里的的那位女先生。传言女先生才高八斗,文曲星转世。如今去世,每年坟前都有四方赶来祭拜她的人。她中年以后痴迷医术,创了相知谷。”
他额前的碎发如今都长了,便齐扎起来,带着道冠,平日里仍是一丝不苟,打坐,练剑,画符。跟庙里的和尚一样。
“我师父是相知谷第八代传人,医术在我之上,当年不过随便指点,到了期限便叫我收拾包裹滚出去。我这些年不常与他走动,是以这次回去还得备上厚礼。”顾寒想了想道,“我师父喜欢钱,总觉得此物多多益善。我头一年将自己地里种的大萝卜送给他,全喂了他的那群兔子,所以这回钱得你出。”
谢秋珩含笑,自然应了,牵出七窍后莞尔:“那钱我出的起,你不必担心,不算多,正正好。”
林春生从台阶那儿移了位,这些日子被顾寒关心了一把,不由就道:“你、你若要钱,我这里也有,大、大可借给你。”
她临走又补了句:“我、我不要欠条。”
顾寒掐着腰嗤笑道:“小结巴。”
林春生瞬间敛了笑:“大、大光棍。”
七窍难得被从驴棚牵出来遛遛,一上街蹄子就踏的快,堪比一只小快马。
她横坐在驴背上,谢秋珩一旁虚扶着她。越到年底天越冷,到县城攒年货的人一日比一日多。大街上稍不留神可能都会碰上人。
从小宅子的那条巷子一出去就能看到一连串的茶馆酒楼,林春生穿着厚厚的袄裙,因为怕冷,戴上了毛边的小帽护住耳朵,手都揣在袖子里,旁人都没她这么怕冷。
“快到年底了,往年都没见这些热闹,今年要浸在这里,师父喜欢什么我便买些,顾寒买的东西或有遗漏,凤凰城许是得翻了年才去,只能委屈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