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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雀寻丹不成、铩羽而归,这时,场上的局面已然清晰了不少。
何山用金网拦住了一众修士,他一人一琴守在网前,网后的张观南举着把重剑骂骂咧咧。
容海召出一道紫色屏障,屏障后是妖族的千军万马,他涨红了脸,修为从周身流溢而出。
对峙的两方中间,神像高悬当空,正面十数枚水镜,水镜之后,是悠然摇扇的秋子煜。
何山最先从余光中瞥见方雀,他按住七弦,琴书道:
毋管其他,击毁神像。
与此同时,容海转过头向方雀大喊:“方……师姐!锤他!”
他一面喊,一面向身后偏头,所指的,仍是神像的方位。
方雀仰头望着神像,七弦琴卧于她手底。
神像若有所觉,微掀眼帘,如同恢宏莲花座台之上、济世救苦的慈悲观音。
入耳,是妖族的怒吼悲号,与修士瑟瑟的修为流转之声。
方雀推出七弦琴,足尖点地凭空而起。
乳白色的神像忽然幻化成一头青面獠牙的野兽,野兽避开如飞镖一般的七弦琴,七弦琴扑空,迅速飞回到方雀手边。
方雀张手揽琴。
野兽咆哮一声,一头奔方雀冲来。
方雀扫响七弦琴,三千金符落如骤雨,组成兽型的残肢断臂被击中,便化作青烟一缕。野兽随之缩小一圈,可它的奔跑的步子却依然未停。
野兽的鼻息近在咫尺,方雀闪身一躲,琴头撞上野兽腹部,野兽痛吼一声,它凑得这样近,方雀才听出那怒吼原不是怒吼。
那是数以万计的小声音在不住地啼哭。
一时间,方雀好像看到了那条本是安居乐业的繁华妖市。
只这一瞬怔神,面前的野兽大张血口,竟将她连人带琴一举吞入腹中。
目睹全程的容海涕泗横飞:“方师姐!”
何山闻声回头,一望便惊,双眼猛地睁大。
金网后的张观南逮到漏洞,长剑刺出金网,剑尖划过何山锁骨,抵在他咽喉。
何山低头看看破开的衣领与横流的血,再抬眼,望着众修。
哐当——
张观南的剑脱手坠地,众修齐齐向后退了三寸。
何山的神情木然又疯狂,他就像从地底爬上来的,食人血肉的修罗。
众修相信,被逼到如斯境地,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
被腥臭与黑暗包裹的瞬间,方雀听到了无数声“雀儿”。
这其中有楚江池素等熟人的惊呼,也有从未耳闻的、陌生修士的声音。
野兽的腹中并不似方雀想象中的那样湿润温暖,反而冷得彻骨。
她很快便无意识地缩成一团。
七弦琴躺在手边,方雀一手按着琴弦,一手擦亮一张纸符。
纸符的火光刺破黑暗,方雀看清了自身所处的环境。
这是个不大的空间,伸个懒腰都能捅到野兽的肋骨,四壁仍是些断臂残肢,零星几个尚算完整的头脸。
卫平泉所织幻境褪去之后,方雀再见到的一切,似乎都在彰显着数十年前那场大战的血腥与惨烈。
距方雀最近的头脸受火光惊扰,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眸子,是很好看的琥珀色,在火光之下熠熠生辉。
头脸开口,是个女声:“方才的大火差点将你烧死,你居然还敢点火?”
方雀不以为意:“每天都有人食物中毒而死,难道我就不吃饭了?”
女声轻笑:“有趣。”
方雀:“过奖。”
头脸微微转动,发出“咔咔”两声。
女声:“你看我,生前也是妖市闻名的娇媚,如今却只剩下这恐怖的头脸,你说,那些修仙的,不该杀吗?”
方雀:“我对你的遭遇深表同情。”
女声:“只是同情?”
方雀:“修仙界对妖族的侵略的确不仁不义,在下冒昧,擅自代表修仙界,向你们郑重道歉。”
女声:“没了?”
方雀:“没了。”
女声:“……”
那头脸依旧愤愤不平地扭动,真有几分她自己所说的“恐怖”样子。
女声自说自话:“那姓卫的小崽子就是个数典忘祖的叛徒,堂堂妖族居然去学仙!呸!”
方雀侧身躲开她的口水,抬眼:“你们对修仙界的仇恨源自何处?”
女声被这个显而易见的蠢问题问得一怔。
方雀:“因为修仙界挑起战争?”
女声:“不然?”
方雀摩挲着琴弦:“那你们如今的所作所为,和修仙界又有什么区别?”
头脸双目猛地放大。
方雀向后倚上“野兽”腹腔,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我说得不错吧?卫宗主是否有血性有骨气我们暂且不提,但他至少维持了一阵子仙妖和平。你也看到了,翰白宗虽说偏安一隅,但实则别有洞天,残余妖众在此安身立命乐此不疲,你有什么权利决定旁人的生死?”
女声尖啸:“我是他们的……”
方雀竖起食指在唇上轻挨一下: *
“你是他们的祖宗是吧?我们来假设,妖族当年没有寄人篱下,而是奋起反击,会是什么结果?现下,你的子孙正在你的操控下同修仙界对峙,两方力量有多悬殊你也清楚……”
女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