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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雀惊奇地看着这一切。
轻烟散去,填在此处的名姓换成了另外两个字。
何山。
“何山”两个字的笔画看上去比从前的“容海”更古旧一些,却与扉页上的其他字迹相仿,似乎他的名字才是最开始便写在这里的。
方雀一脸冷漠地拍上本子,却又将它抱在怀里。
她侧卧过身,合上眼:
被我pk掉的那位NPC,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暴露翰白宗秘密实非我愿,我对不起翰白宗,也对不起你。
希望你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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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厢房内飘着散不去的药香。
容海离开有一段时间了,何山平躺在床,口中仍隐隐泛苦。
天阴着,屋子里暗且冷。 *
何山无名指上的钢圈指环是这里的唯一光源。
机械音回荡在空气中:
“结算内容,剧情‘水落见石出’。自定义攻略任务顺利达成,恭喜。”
何山合着眼,无意识地抿起唇角,随着机械音中浅尝辄止的那几个字,细细回味不语湖底那一吻中的甜蜜与温存。
机械音的语气急转直下:
“很遗憾,你的剧情任务——保护翰白宗之秘,被系统判定为失败,下面公布惩罚内容。”
何山唇间的温度迅速消退,回忆终似彩蝶一般,悄悄落脚,远远飞去。
“鉴于你尚可的攻略表现,系统将功过相抵,只责棍十,以儆效尤。”
话音刚落,一根细竹棍凭空出现在何山榻前。
细竹棍全长一百零八寸,周身笼着冷光。
它原是某宗门管教弟子的家法。
那场意外发生之后,系统搜集了一些戒鞭戒棍,并自行编制出一套惩处措施,用以鞭策非NPC完成指定任务。
何山睁开眼,望着那条竹棍。
机械音急急催促道:
“距离刑启还有十秒,十、九……”
系统惩罚是躲不过的,何山明白。
他撑起一身病骨,意图翻身以背部受棍,奈何周身骨节散得七零八落,他动得艰难。
“三、二……”
“一。”
破风声骤至,系统无情,一丝宽限也无。
竹棍打在何山撑起的肩骨上,抵住床板的手肘被肩头的力道撞得一麻,他整个人趴伏下去,胸膛紧紧贴着锦被。
一口气卡在他的喉咙里不上不下。
竹棍入肉的痛肖似鞭打,但竹棍颇有重量,落在身上更沉,一棍挥下,何山能听到自己胸腔里的回音。
他无意识地去抓锦被,锦被被他抓出一小块皱痕。
这十棍放在往常只是小打小闹,何山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如今他浑身上下全是窟窿,连骨头都是酥的,每一棍带来的颤栗都会牵痛那些旧伤。
他将食指末端的突出指骨放在齿间咬着,还是无可避免地发出虚弱地一哼。
冷汗从他的颔骨处一跃而下,砸湿被面。
十棍很快罚完,何山一口气分了好几口才终于吐净,他抖得连听指环说话,都错觉机械音在发颤。
机械音:“刑毕,副本就此告一段落。角色卡已收回,编译权限已重新开放,愿君好运。”
指环貌似进了水,吐息间隐有哭腔。
何山的唇白中透青,边角干得起皮。
他努力将胸腔撑离锦被,那么多碎骨失去原有平衡,就像万花筒里的小玻璃片一样叮咚作响。
一股热流冲入气管,他忽然开始剧烈咳嗽,咳得整个人都被揉成一团,猩红色的血浆溅得到处都是。
哗啦——
一张小纸从床顶的缝隙中飞出,他正用手指抹着唇边的血,听到响动,立即抬头。
他望向纸条时,眼中有光。
他伸出手去接,夕阳正巧斜飞入他与纸条之间,他手上渐干的血和纸上未干的墨都是亮晶晶的。
暗了一天的东厢房在日落前的最后一瞬,终于亮堂起来。
何山接住纸条,迅速捋平来看。
纸上只寥寥数言:
鬼见愁:海色,你的笔记本、U盘还有旧衣我给你放到藏书阁顶了,记得去取。明日我一早便走,不必相送。
一遍扫过,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暗得看不清纸条上的字。
何山指间的血蹭到纸上,殷红一片。
他满心欢喜地去接这张纸条,纸条上的内容,却与他只字无关。
何山捏着纸条,苦笑一声。
曾与方雀相爱的,是背负攻略任务的NPC何山,如今任务结束了,他们,又算什么?
霞光转瞬即逝,这屋中似乎从来就没有亮起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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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方雀顶着蒙蒙天色推开门时,何山早已收拾停当,等在院中。
方雀并不意外:
她知道何山也能接到她写给容海的字条,以“佳公子”的身份。
她挑起一边眉毛,对何山道:“早。”
何山亦回道:“早。”
二人虽神色如常,却已像并不相合的两块半面碎镜,永远都拼不成一面完整的镜子。
这时,一个人影急匆匆地冲进院落。
何山下意识向方雀身边迈了一步。
方雀拧眉:“不是说不必来送了吗?”
容海顶着两只肿眼,并未答她,只是瞧着何山道:
“哥哥,你这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