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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宋爱儿,又喊了一声“宋小姐”,口气温淡:“你来找我?”
宋爱儿红着眼睛看她:“艾老师,王邈不见了。”
艾梦河推着车,看着满身落雪的她,伸手替她掸去了发上的雪迹,然后从背包里取出一条新织的围巾,如同母亲对待女儿一般替她系上。
“走吧,边走边说。”艾梦河说,“王邈并不是小孩子,这么大一座北京城,他不会走丢的。”
她们到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坐定,艾梦河替她点了一杯热可可,却给自己点了一杯浓缩咖啡。
宋爱儿说:“王邈一定是去找蒋先生了,蒋先生要新娶妻子,财经杂志放出风声,他被蒙在了鼓里直到今天才知道。我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傻事。”
“你说的蒋先生是蒋与榕?”艾梦河平静地打断她。
宋爱儿看着她,试图从她平静的面容中看出一点什么痕迹。
艾梦河啜了一口咖啡,放下瓷杯:“蒋与榕不会要他的命。”
“艾老师?”
“很早前他答应过小……王邈的姐姐,无论有一天发生什么事,也不会伤害王邈。至少,不会伤及他的性命。蒋与榕这人虽然心思深,可是答应了的事,就不会反悔。”
“王邈和他的姐姐,感情很好吧?”
提到这个,艾梦河的眉角柔和,“是我见过感情最好的姐弟了。”
艾梦河又说:“王邈有没有和你提起过,他刚出生时,还在保温箱里,小小的一团。他姐姐就趴在保温箱前不肯离开。就像个小大人似的,一点点地照顾他,自己能做的事,就不假他人之手。明明自己也是个孩子。”
宋爱儿听得心里一痛。
“艾老师,我有件事要告诉您。”
艾梦河平静地等着她说下去。
她咬咬牙:“我和王瑾姐……”
“王瑾姐?”艾梦河的脸色一变,“你说的是哪个王瑾?你和小瑾是什么关系?”
宋爱儿深吸一口气:“我和王瑾姐的事一言难尽。不过——这些,你一定记得。对不对,艾老师?”
艾梦河接过她递来的纸片,上面潦草地写着一行字。这个鬓发微白的女人,低着头,就这么僵住不动了。宋爱儿看着她发抖的手指,屏住气,生怕惊醒了这个梦。对方仔细地看完,才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王瑾姐曾经和我提过,她大学念的是海洋学专业,后来一直在象牙塔里做研究。当年跑到东南亚,就是为了和当地组织一起做太平洋水域样本分析。可是那个合作项目两个月就结束了,她却在东南亚整整待了大半年。”宋爱儿把纸片慢慢地叠了回去,“直到海难来袭,她遇难的消息传入国内……这之前的大半年,你们究竟知不知道她在东南亚的情况?”
“我一生没有儿女,早已经把王瑾当成自己的女儿。”艾梦河微微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神情之中有难掩的痛苦,“我早就知道,那场海难不止那么简单……”
重新睁开眼后,艾梦河已换上一副凝重的表情:“宋小姐,你今天来找我,把我约在这里,一定是要告诉我那些关于王瑾的事。请你务必以对待一个失去女儿多年的母亲的心情,把这些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宋爱儿看着对方的脸色,点点头。
两人走出咖啡馆时大雪已停,夜空明净,风也小了许多。路灯下艾梦河的容貌似乎一瞬间老了十岁。
她才见过这个女人悲伤的模样,有些不适应她忽然间恢复的平淡温沉,忍不住问出了那句藏在心底已久的话。
“艾老师——”
艾梦河站在阶上低头看她。
宋爱儿张了张嘴,有些不好意思:“王邈的父亲过世了……那天,我在西雅图的葬礼上没看到你。”
艾梦河想了想,笑了:“爱儿,在你和王邈眼里,我和他父亲是什么关系?”
“爱人?”
“你是听王邈说的我们的故事吧?”
宋爱儿的脸有点红了。
“我们不是爱人,我们只是红尘中的一对陌路人。”艾梦河的鬓发被风拂得微乱,眼神却是历经岁月沉淀后才有的坚定明亮,“爱人这个词,是非常珍贵的。它代表责任,担当,不离不弃。很多人在爱人走后也不会另寻他欢。不是不想,只是这份感情的沉重厚实,没有第二个能接住它的人。一个人想要找到爱人,可能要经历许多许多的失望,许多许多的伤害,甚至是许多许多的猜忌。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寻找爱人的。王邈的父亲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遇见他时我还是一个小姑娘。我知道我们可以走下去,但这一路的很多东西,不是我所能承担的。我爱,但我害怕失望。我们停在了最好的时候。我到现在也不后悔。我和王家唯一的联系是王邈和小瑾。”
宋爱儿说:“我没想到您会和我说这么多。”
“我要谢谢你曾经帮助王瑾。”
“王瑾姐是个好人。”
“那王邈呢?”
她的笑容僵住。让宋爱儿说出王邈是个好人,不是件容易的事。甚至,让她说出王邈是个不错的人,都有一定难度。
宋爱儿缓缓地斟酌了一下。“王邈……不是个太差的人。”
艾梦河听得笑了,默然半晌,她说:“我不知道你最初接近王邈是为了什么。我只问你,你喜欢王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