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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氏一想,她之所以赔本,那全都是因为有阮流珠这个狐狸精在那儿杵着,压了她一头,若是她早早说动阮宜爱,申报官府,把专利握在手里,那不就只有她一个人能做这衣裳,阮流珠便成了违法的了?这般一来,冯氏实是高兴,坐着小轿,入了宫城,本以为必是无比顺利,可谁知又被人拦了下来,说是皇后近日不便见客。
说甚不便见客?冯氏也不知道阮宜爱是真的犯了任性,一时不想见客,还是那官家,又不想国公府的人来见皇后。她急得要死,却苦无门路,但转念一想,道:她见不着阮宜爱,阮流珠多半也见不着。
冯氏稍稍宽慰,回了府中,谁知过了几日后,却听得奴仆来报,说是城门上贴了告示,像雪裙等新服,以后只有阮二娘一家能做,别人再做,就要罚钱。告示既然贴出来了,这就说明官府已经查实,阮宜爱也已按了手印,同意转让,冯氏闻说,登时火冒三丈,一面恨那亲女儿耳根子软,约莫又被那妖妇说动,另一面,将阮流珠完完全全当做了眼中钉,肉中刺——这个阮二娘,生来就是克她的!她迟早要狠狠治她一回!
另一边,阮流珠得了专利,而往日流失的买家,又渐渐全都回来了,荣熙那边的棉线事宜也愈发顺利,更是让阮二娘高兴不已。专利法一出,荣熙、兰无歇及徐道正便将新造出的纺车、搅车等申报官府,因十八娘这里的发明与衣食住行相关,且大有益处,傅辛重赏三人,各都领了上千两银子,亦赐下许多官造之物。阮流珠听人送来消息后,直觉郁气皆散,大为畅快。
人在紧张的时候不易生病,等一松懈,这病便找上门来。阮流珠难得高兴,却偏在这乍暖还寒的时节害了伤风,每日里咳个不停,夜里更是时常发热。未免给旁人过了病气,阮二娘也不再和徐子期等子女一同用饭,只待在房中,独自歇着。
这日夜间时候,玉兔银蟾落于天边,星月皎皎,煞是明亮,而地上那沉浮于红尘间的阮二娘又开始发烧。她也不想传染了怜怜等,便屏退下人,独自一个吃了药汤,又吃了不少她让怜怜买回来的零嘴小吃,餍足之后,这才昏昏沉沉地躺下睡着。其间仿佛听得外面有人说了什么话,流珠只模模糊糊地应了几声,又翻了个身。
人得了病,睡也睡不踏实。流珠只感觉头脑发热,浑身烫得厉害,偏又觉得有些冷,便掏出纤纤素手,打算掖掖被角,将自己裹得更严实些,可谁知这一伸手,却于半空中忽地碰到了个什么东西。
阮流珠一滞,立时抬眼看去,惊坐而起,却见徐子期正端着粥碗,面容俊秀一如帘外明月,眼眸清冷好似春日寒气。流珠方才这一抬手,恰好碰着了那小碗,碗儿一倾,米粥便泄了出来,直直地溅到了徐子期胸前的衣裳上面。
眼瞅着男人身前沾着一片黄白米粥,流珠尴尬地笑了笑,暗自有些生恼,道:都怪自己屏退了下人,外面没人守着,才叫这家伙溜了进来。虽说他约莫是好心来给自己送晚饭,可是他门也不敲一下,这算什么道理?自己现下蓬头垢面,裹着荣熙新送来的棉袄,鼓鼓囊囊地窝在被子里面,邋遢得不行,全都被他撞见,真是好不尴尬!
这般想着,阮二娘冷了面色,口气却还算平和,哑着嗓子道:“男女大防,子期不能不顾,以后可莫要再这般贸然闯进来了。咱们到底隔着辈儿,虽说你不把儿当娘看,但是外头人可都知道你是儿的大儿子。”
徐子期闻言,微微勾唇,将粥碗放至小桌上,随即道:“我适才进来前,拢共问了三回二娘是否方便见人,你都应了。”
流珠一听,抿了抿唇,这才朦朦胧胧地想起,仿佛确有这么一回事儿。她清了清嗓子,含混道:“儿那是烧糊涂了。子期待在这儿,多有不便,还请快快离去罢,以免染了病气。”说着,她指了指搭在架子上的小帕,道:“快拿巾帕擦擦身子罢。”
徐子期望她一眼,应了一声,利落地扯下帕子,将胸前米粥擦拭干净。阮流珠把眼看着他骨节分明,十分好看的大手,不知为何,一时竟有些发怔,好一会儿才听得徐子期凝声道:“我辛辛苦苦端了粥来,二娘赶紧喝了罢。我听说你这几日称病不出,几乎滴米不进,这可不行。越是身子弱的时候,便越要多多注意吃喝饮食,我可不准二娘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
阮流珠现下病得反复,根本尝不出嘴里东西的味道。她虽说是个大人,可一到生病时候,这小孩儿心性便犯了,既然尝不出滋味,便不爱吃饭,偏喜欢吃些小吃和零嘴。这几天里,她经常托怜怜在采买归来时,给她捎带东西吃,而阮流珠一个人窝在屋子里吃独食,则舒服得不行。至于这便宜儿子送来的粥,实在全无必要,她本来吃得都饱得不行了,哪里还喝得下一碗粥。
但徐子期既然发了话,阮流珠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只能无奈地笑着道:“大哥儿快走吧。粥放这里,儿一会儿肯定起来喝。”
徐子期却向来咄咄逼人,强势得很。但见他剑眉微挑,轻笑着端起碗来,又坐到床边,温声道:“子期来伺候二娘喝粥,何如?还请二娘给个面子,让子期也好尽一回孝。”
说甚尽孝,他根本没拿她当正经的娘看待过,偏在这时候来尽孝,根本就是在逗她。
流珠面露难色,赶紧推脱道:“尽孝不必非得今日。儿现下身子不适,子期先走吧,这粥,儿是一定会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