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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流言蜚语就是他身上原罪的枷锁,他一生无法逃脱,命运从没饶过他。
而在他努力要抗争逃离的时候,天又给他开了一次玩笑——他的骨髓配型与许承泽相吻合。
许家人不放他,又冷落他,他成了许家里人人心照不宣闭口不谈的禁.忌。
而所有藏在黑暗底处蠢蠢欲动的病态与扭曲,终在他十六岁那年爆发。
……
那年的起初,是许星灿声称许星河害死了张嫚。
再后来,许承泽突然发病紧急入院。许星河无故消失了五天。
那五天,他去了哪儿,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只很多人传他离家出走,传他气病了许承泽,传他就是一个白眼狼,咬死自己的家人后不见影踪。
直到五天后,他再出现。一身脏污破烂,满面伤血,任由许家众人指责辱骂不发一言。回到房间将一整瓶安眠药吞了下去。
……
据高妍说,当初高鹤鸣捡到许星河的时候,是在夜风俱乐部的搏击场上。
他那时十六七岁,不上学,整天只混迹在搏击场。擂赛打了一场又一场,似乎不知道累也不知道痛。
倒下了,就再站起来,直到再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身上新伤变旧伤,旧伤又叠新伤,层层累累触目惊心。
高鹤鸣担心他出事,将他强行带了回去。他不说话,不交流,黑色眼睛里有浓重的戒备与决绝,像无畏一切随时准备同归于尽的鬼灵。
那天从头至尾,他只回答了一个问题。
高鹤鸣问他:“你想要什么?”
他沉吟了很久很久,说:“我想活着。”
“……”
“也想死。”
人活着,要多绝望,才能把死,当做一种愿望和奢侈?
……
…………
江川说到最后时,情绪已经起来了,他紧握着劝眼眶微红。
“要我说,许家人不是东西,当初星河哥救得那家人更不是东西!”
“他拼了命好心好意把他们从火堆里就出来,结果他们恩将仇报,把他往狼窝里推!等让我知道究竟是哪家的!”
齐欢和季夏早就在旁听傻了。程骁震讶不已不敢说话,悄悄望向林落凡。
林落凡浑身冰冷。
她神色是木讷的,眼神也是木讷的。像是江川所说的这一切轻而易举就被她消化了,又像是完全接受不了,索性就全屏蔽在神绪之外。
夜雾里她脸色苍白,肩膀露在冷风和路灯里泛出一点点光,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折断。
手机屏幕上,还亮着她方才百度的页面。那枚雪白药片抵在她的掌心。
Alprazolam
阿普唑仑。
适用于各种轻性、重性焦虑症、惊恐症……及各类焦虑性精神障碍等。
第37章 037.消失 许星河不见了。
送走了江川, 林落凡轻抚了抚被风吹冷的臂,慢慢往许星河的单元楼走。
乌云遮蔽了月亮,吞没了天地间所有倒影, 天空黑压压的一片看不见尽头。
从程骁身边擦过去的时候, 程骁伸手拉了她一把。
她脚步停了停,偏头看了看他们三个, 弯起唇笑笑, “没事,太晚了,你们也快回去吧, 我先上去了。”
程骁没松手, 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有担忧, 有探寻。
她在笑, 眉眼里却尽是藏不住的疲倦, 已经近乎强撑。
“你……”
“真没事。”林落凡挪开他的手, 看着她,眼睛轻轻眨, 长睫在路灯下像两只蝶扑簌下阴影。
或许是因为迎着光, 她眼底渐渐微红。
她仓促落下眼睛。
一直走出稍远, 齐欢和季夏还没反应回神来,三人一道沉默。
季夏轻声打破沉寂, “我们……真的不用留下陪落凡吗?她状态看起来不太……”
“她不需要。”程骁说。
而那个人……更不需要。
他抿唇,微微缓下脚步回头,望向某扇黑暗的窗子。
这一刻心里五味陈杂。
程骁一直不懂, 自己和顾星河之间差在了哪里。
明明是他先认识她的,明明也是他更了解她关心她。而顾星河不过是比他多救了他一次,不过是比他多了那两年的朝夕相处。
如果, 八年前的那天,是他在那条高速公路上。他也一定会拼了命,把她拉出来的。
可今天,他才清晰觉得,他差距的不仅仅是那次救命之恩。
那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像是无形的渗透在骨血里的,他一辈子也超越不上的。
程骁无端想起跟他再次碰见那天,他说过的话。
——“如果你不喜欢,那就趁早跟她说清了,也好让她心里快点腾地!”
而他有感觉。
无关他喜不喜欢。
今晚之后,他在她心里的位置,永远,都腾不开了。
林落凡走到单元楼下,没上去,她找了一处角落蹲下.身把头埋在手臂里。
她浑身疲乏,又累又倦,胸口里面更像是堵了一团什么东西化不去,堵得她心肺里面一阵一阵的疼。
哭的时候是无声的。
她指节掐紧了手臂,咬紧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丁点声音出来。
胸膛里面的哽咽浪一般一阵阵冲搅着肋骨,她拼命哭,拼命忍。万籁俱寂的夜里只有呜咽的呼吸声细微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