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老者看着这位一辈子都在小县城的老夫子，忽然有些于心不忍了起来。
    如果只是郡内的事物，高大老者能一手掌控。可如今事态上升到了朝廷的层面了，他只能为新田郡的大局着想。
    “韩先生，这些年，是我对不住白杨县，不然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局面。”高大老者叹了口气自责道。
    韩先生摇了摇头，说道：“偌大个郡，太守大人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啊。大人您是个好官，但是你下面未必人人都是好人啊。当今的世道，好人的有人做，坏人也得有人做不是？”
    “等这件事情结束，我就带白杨县的孩子们去郡城的书院求学，韩先生，如此可好？”高大老者问道。
    韩先生摸了摸胡须，点头笑道：“好好好，如此甚好，如此老朽便放心了。”
    傍晚时分，白杨县中心的小广场上，许多人在围观。
    韩先生面前，堆着一大堆崭新的书籍，老人家佝偻着身子，将书捋到了一堆后，泼上了一层煤油。
    老人家手里拿着火把，看着这一堆书籍，潸然泪下。
    老人家读了一辈子书，虽然没能读出什么大学问来，但是他教出来的学生，也有在朝堂之上穿蟒袍的高人。
    身为一个读书人焚书，这不仅仅是对儒家学派的大不敬，更是对整个读书派系的侮辱之举。
    “韩先生，您这是为何？”
    “为何要烧掉这些新书，白杨县已经几年没有新的书籍了啊，您这一烧，孩子们可怎么办啊！”
    “韩先生，手下留情啊！”
    ……
    围观的孩子们，看着老人家苍老的面孔，一个个都忍不住哭了出来。
    “韩先生，您别烧书啊，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念书，不再给您捣乱了！”
    “韩先生，我们都知道错了！”
    ……
    “长叹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老人家拖着长长的尾调说了一句，然后将火把丢进了书堆。
    大火熊熊烧起，韩先生老泪纵横。
    这一把火烧掉的不仅仅是一堆书籍，更是烧掉了老人家冥冥之中那点与儒学相牵连的书生灵气。
    所谓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这神便是来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读书积累。这一把火，彻底的将老人家读书之神给烧掉了。
    书籍来自水灵山，书中本就带有一丝丝的灵气，这一把火也将书中的灵气给烧没了。
    “韩先生，您怎么如此狠心？居然真的放火烧书，您将来如何去见列祖列宗？”
    “您好歹是个读书人，读书一辈子，为何要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举？”
    “呜呜呜呜，韩先生是个坏人！”
    ……
    看着熊熊大火，群情激奋了起来，这一堆来自水灵山是书籍，可以说是整个白杨县没书读孩子们的点点希望。
    所以，没有人能理解老人家这种烧熟的行为。
    老人家将自己的书生之气烧断，自然要被儒派给遗弃。老人家体内的气机，正在快速的消散殆尽。
    是功是过，到底会是如何，这白杨县将来又会不会被这场风波给碾平了，老人家也看不到了。
    老人家盘坐在地上，心中忽然如同遭受鞭刑，阵阵剧痛席卷而来。老人家的脸变得扭曲起来，嘴里溢出鲜血。
    生机正在快速散去，老人家，走到头了。
    人群之外，高大老者站立，看着熊熊大火旁边的老人家，心中五味陈杂。
    这么做，究竟能不能化解这场风波，保住白杨县呢？高大老者也不得而知。
    在场这么多人，没有人会想到这位老夫子会当场吐血，因为他们并不知道烧毁来自水灵山的书籍，到底意味着什么。
    “快，灭活救人！”齐白闻讯赶来，看到摇摇欲坠的韩先生，赶紧上前去将老人家扶住。
    齐白将韩先生带回了县衙内，此时的韩先生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奄奄一息。
    这会儿还没离开县衙的李潇三人，立马上前去看老人家什么情况。
    “韩先生，你怎么就那么想不开么？”齐白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
    韩先生摇了摇头，虚弱的说道：“总得有人做这件事不是？你肯定做不出来，只能我来做了。”
    “哎！”齐白欲言又止，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好了，至少不能让这位老夫子走的太遗憾了。
    李潇上前，尝试给韩先生体内关注一丝丝气息，进入韩先生体内的气机，瞬间又消散殆尽。他这一具身躯，已经被大道给遗弃，再也留不住半点生机了。
    “年轻人，谢谢你了。你们不是本地人吧，尽快离开白杨县吧，越远越好，越远越好……”最后，老人脸上浮现出笑意，但是再也没了一丝生机。
    齐白咬紧牙关，身体微微颤抖。
    “韩先生，你糊涂啊！你这一把火，可能就要让白杨县陷入里外不是人的局面了啊！你以为我当真什么事情都不想的吗？”齐白神色相当的痛苦。
    李潇拍了拍齐白的肩膀，说道：“让老人家安心走吧，如果有什么能让我帮上忙的，县令大人你可以开口的。”
    “白杨县到如今只有韩先生一位老夫子了，如今韩先生走了，那群渴望读书的孩子们，没了老夫子，连蒙学都是个问题了。”齐白说道。
    齐白忽然转过头，看着李潇，神情有些激动，抬手指着一个方向，说道：“那水灵山上可是有圣人坐镇的，顷刻间就可以来到白杨县。新田郡确实有个不错的郡太守，可这不代表一池子都是清水啊！我白杨县为何三五年拿不到新田郡下发的书籍？新田郡压根就没有将白杨县这个小地方放在眼中！”
    “如今就算那结界破了，水灵山真要自立门户，若是要将白杨县划入他们的版图内，白杨县根本就无计可施！可如今老先生将书一把火烧了，等于烧断了白杨县和水灵山的香火！白杨县有这种举动，将来水灵山上的神仙们，将会毫不留情的将白杨县当成战场！”
    “将近十万人的性命啊！都是普通人，根本就经不住那些神仙打架！顷刻间，白杨县就会灰飞烟灭！但凡白杨县有一点水灵山的书香气息，水灵山也不会无所顾忌！哪怕到时候的大战爆发，清水国的修士们撤退到白杨县来，水灵山上是神仙们，也不会贸然对白杨县动手的啊！”
    自从齐白上任以来，白杨县的蒙学书籍，统统都来自水灵山，他就是想让白杨县蕴养出一些水灵山上的书香气。
    这样一来，对白杨县蒙学的孩子们，是有天大好处的。甚至对有些天资聪颖的孩子来说，还能带来一定的机缘。
    如今形势不稳，水灵山说要自立门户可能就要自立门户了，齐白身为县令，怎么可能真头脑简单？
    “将来若是有朝一日爆发大战，我帮你守在城门之外，我尽力保住白杨县不受战斗的波及。”李潇朝着齐白认真的说道。
    “哎！你有这份心意，我替白杨县百姓们心领了。此事应该也不会太快，水灵山毕竟是山上势力，他们立不立门户对他们来说不算重要。还是得看水灵山能不能和清水国朝廷那边周旋到位了。”齐白说道。
    “我可是认真的。”李潇说道。
    齐白看了看李潇，眼神坚定，绝对不是一腔热血说着好玩的。
    但是，那第八境的圣人们打起来，李潇真有这个本事守住白杨县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