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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问的是一个小媳妇儿,她看对方穿着贵气,便赶忙将沾了油水的手往围裙上擦,然后客客气气地问对方:“老先生,您找她干什么呀?”毕竟是邻居,虽然地方破,但有什么事儿大家伙儿都帮衬着呢。小媳妇儿不知道这一群人来干嘛的,所以留了个心眼。
“我来寻我家少爷问点事儿。我家少爷与姚小姐相交甚好,想来俩人应该在一块儿呢。”老刘看对方是个有点心眼的,便就与对方客气地说。他是有意这么说的,是不想让对方觉得他在找‘离家出走’的人,用来降低对方的防备心。他大致扫了一眼这地儿,暗想要是自家少爷在这种地方过日子,真是作孽啊。
“你家少爷是姓陈?”小媳妇倒是见到了姚璐璐今天早上拉了一个男人回来,很明显不是她表哥陈山桓。她不知道这位老先生是谁家的,所以不好和他说太多。
老刘摆手,说:“不,我家少爷姓曹。”他怕对方不理解他的意思,便将曹生的样貌描述给她听:“我家少爷穿白衬衫,黑西裤,长得斯文,还有一对酒窝。他个子挺高的,一米八七左右。平日里说的是北平话,不会说上海话的。”
看来不是陈医生的亲戚,样貌倒是和早上来的那位先生对上了。那小媳妇咧开嘴笑了笑,指着楼上与老先生说:“你要找的人大概在楼上,我刚刚瞧见他出去买了一些东西回来。”没有想太多,她说完就专注做自己的事儿去了。
顺着那小媳妇指的地儿,是一个老旧的木质楼梯,楼梯上是一间小房间。当踩上这楼梯的时候,脚下的摇摆和‘吱呀’声让老刘心中暗骂曹生脑子有问题,有大房子不住,非要到这种地方来混日子。
到了楼上,他轻轻敲门,问:“二少爷在吗?您瞧瞧,我都找来了,您开个门儿先?”等了一会儿,里头的人没有回应,他叹了一口气,又说:“老爷昨天担心您,他和公馆里的人都是一夜没睡。这一家人不生隔夜的气,因着临了都是一家人。他昨日说的话是过了,这不等您回去给您赔不是嘛。”曹彦给曹生赔不是的这个说法是老刘当下胡诌的,不过是用来消曹生心头的气。他算是好说歹说了,希望里面的人可以听进去一些。
曹生觉得头疼,躺在床上脑袋嗡嗡直叫。他听见了外头有人敲门,还有不停说话的声音,可他觉得耳朵里像是塞了棉花一样只能听出声响儿,说的什么东西那是一点儿也听不清楚。如同刚刚那小媳妇说的一样,他是出去过了。但他出去是当手表和买药去的,回来后实在是太累,草草换了药就躺床上去睡了。这一睡,让他睡得天昏地转,意识都不清楚了。
老刘在外头又敲了两下门,瞧着里头的人是不愿意开门的意思。他暗想,应该还憋着气呢。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拿了几张钞票,蹲下身压在门下的缝儿里塞进去。“二少爷,您要是觉得想在外头清净两天也行。不过,身无分文日子总是不好过的,我给您留一些钱,您给自己买些好的东西,千万别委屈自己个儿。我过两天再来看您,您看这样成吗?”好在是能确定人在何处,想着先稳住曹生,让他别再乱跑。
里头还是安安静静的,老刘不敲门,也不喊话了。他直接下了楼梯,带着人回去了,回去问问自家老爷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
外头这一番吵闹曹生不是有意不理睬,他是真的没有力气去理睬。只觉得自己一会儿像是被剥光了丢在冰窟窿里,一会儿又是在火上烤一样。一冷一热,又闷在这不透气的小屋子里,他感觉几乎是要死了。
姚璐璐回到电台后,娟姐就小步挪到她工位旁,低声问她:“你男朋友是哪一家的少爷?你这不声不响地可不比香香差啊。”
“娟姐你胡说八道什么呀,他就是一个二愣子,哪里是什么少爷。”姚璐璐不好说曹生就是曹家二少爷,她便矢口否认。
娟姐意味深长地看着姚璐璐,然后‘善意’地提醒她:“你别忘了,你娟姐我可是百晓通,上海滩的消息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你不说,我也能挖出来的。”她倒不是真的想要知道姚璐璐的男朋友是谁,不过就是要和她说一个台里的‘小规矩’。她轻叩对方的桌面,笑着说:“有对象了要请客吃饭的,台里的老传统不能忘记。当初阿平呢就请我们一起去楼下的生煎铺一人一两生煎,抠门是抠到家了。你不好学他的,你稍微大方点,让你对象请客。”
阿平听到娟姐说他坏话,他赶紧给自己辩解说:“胡说八道,生煎不好吃的啊?我们台楼下的生煎是英租界一绝好伐。请你们吃英租界最好吃的生煎包,我很上路(沪语:够意思)的。”
“是是是,你上路。楼下生煎铺就两张桌子,中午客满,我们一大群人和你一起端着一盘生煎站在大马路上吃,不但上路,还上头。”香香回想起那一天,她就忍不住要损阿平。“你哪怕请我们去城隍庙吃一碗牛肉粉丝汤也好的,至少有个地方坐呀。我那天以为你请我吃大餐,我还特地穿新买的旗袍来上班,结果你就喊我到楼下站着吃生煎。生煎汤水还滋了我一身油,我想想都觉得很怄的。”
原来是在叫姚璐璐请‘脱单饭’,看大家在热烈讨论阿平的生煎不地道,她心头稳定了不少。偷瞄一眼台长,见台长也没有提及曹生的事儿,她觉着这一关应该是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