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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
是之慢慢地在她的身边坐下。从被刺穿的伤口中后知后觉地传来痛感,她的衬衫彻底变成了红色。
她抚摸着坠在项链上的戒指。她摸到了五条悟的名字。
“在他的身边,我能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痛快,因为我爱他。”就像此刻,她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爱’这个字,而不是更含蓄的‘喜欢’。”
“那就好……”
是枝也在笑。
“我好像知道自己的情绪了。”
青蛙自内而外地融化,是枝也渐渐融入了这浓稠的黑色汁液之中。在彻底消失之前,是之似乎听到了一声很轻的“谢谢”。
明明她根本不需要被感谢。
在青蛙彻底瓦解的尸体中,依然藏着三年前的这一夜被吞吃的肢体。那些断肢紧紧地依偎着她的手,如同幼时在玻璃花房中唱出《花环》这首歌时,大家拥抱着她。
是之拥抱着已然破碎的他们。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恍惚间,夏日的风声呼啸得仿佛像是列车疾驰而过的声音。她眯着眼,怀抱不完整的尸体,意识有些模糊了。
她坠入了白日的梦中。
她梦见了一辆列车——银色的列车,她曾无比渴望追上的列车。
如今列车正停在不远处的轨道上。有人从车上下来了,那是她的弟弟妹妹们。
他们走到她的面前,拥抱着她,温暖的身躯是那么真实。最后下车的是过去面前的自己,她也拥抱了是之。
列车缓缓启动,载着弟弟妹妹们和过去的她远去,驶向无尽的永夜。是之留在破晓的黎明中,笑着挥手,送他们离开。
直到这时她才放声痛哭。
她再也不必追逐她的过去了。
86.
—2018年9月,东京,复健护理院—
桌上放着一个彩色的塑料小房子,但墙壁和屋顶的部分却被镂空成了圆形或是星形之类的各种形状。不得不说,这实在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房子。
五条悟一手撑在桌子的边沿,看着是之用左手拿起星形的小方块,曲起的手指依然有种难以言说的僵硬感,不过她还是顺利把星形的方块塞进了镂空的部分中。
她接着拿起圆形的方块,五条悟听到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我觉得我现在像是个幼儿园小朋友……为什么我非要玩这个儿童益智玩具不可?”
“没办法,这是护士的任务。好像是……手眼协调的训练?”
他把方形的方块怼进了镂空的凹槽里,意外的发现这个看起来蠢蠢的儿童玩具竟然还挺有趣的。
是之沉闷地应了一声“哦”,仍然无法体会护士与医生的良苦用心。
这是她的手。就算是“很久都没有使用过”的手,这也依然是她的所属物。这些训练只让是之觉得,她的手好像不属于她似的。
她不喜欢这样。
她垂下手,索性懒得继续匹配剩余的几个方块了,安静地看着五条悟摆弄这个儿童玩具。
“为什么不戴戒指?”
把最后一个方块塞进去的时候,五条悟忽然这么问。
是之记得自己昨天才回答过这个问题。
“因为戴上会觉得很不舒服,所以暂时没有戴。”她把昨天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地重复了一遍,“医生也不建议我佩戴首饰。”
“可订婚戒指是不一样的嘛——”五条悟不满地念叨着,“而且你说过的,祓除了八重家的咒灵之后就会和我结果的,可事件结束之后你根本就没有提过‘结婚’这两个字。别告诉我,你这是想要抛弃我了。”
这话听得是之头都疼了。
“谁和你许下过‘一切结束之后就结婚’这种一听就像是flag的约定了啊?”
“你啊。你自己这么讲了的。”
是之果断否认:“我没有,你不能诬赖我。”
“我不管,你就是讲过!”
五条悟忽然闹起来了,仰着脑袋不停乱吵,简直就像是个烦人的熊孩子。
“快点嫁给我!别等了别等了别等了孩子都快等得急死了!明明都已经是最强咒术师了,但为什么想要结个婚却这么难啊!最强咒术师说他想要在其他的同事面前炫耀婚戒啊!”
是之贴着软趴趴的座椅靠背,一脸平静地看着五条悟撒泼打滚,嘴角甚至都没有扯动一下,直到他讲完了,这才慢吞吞地说:“我……”
话还来不及说完,五条悟就强硬地打断了她。
“听好了八重是之,从现在起,只限你说出和结婚有关的话题。除此之外的话我一概不予回复!”
“我肚子饿了,去吃饭好不好?就附近那家披萨店吧,上周我们一起去过的。”
“好!”
五条悟毫不犹豫地背叛了自己刚说的话,拉着是之一起去吃她想吃的披萨了。
以一直以来的习惯,他们依旧坐在第一次来时所坐的靠窗边的位置。这会儿时间还早,店里的人不多,气氛意外得相当舒适。
摆在桌上的玻璃小花瓶中依然插着和上周一样的浅粉色雏菊,只是花瓣的边缘略微有点泛黄了而已。是之轻抚着柔嫩的花瓣,依然感触不到太多的实感。
“那个……”她慢吞吞地开口了,“有件事想和你说。”
“用这种说辞作为开场白,我怀疑你要说的不会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