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告假
冬月初五早上,雪后放晴,但天气依旧寒冷,呵气成雾,泰安城外喊杀声直冲云霄,旭日阳光下,明军各卫人马正在营前的空地上如火如荼地操练着。
事实上,在围困泰安城这二十多天里,只要天气不是特别恶劣,徐晋都会要求各卫的将领组织士兵早晚操练,毕竟平时多流汗,战时才会少流血。更何况,如果让士兵们每天在营中无所是事,时间一长必然会消磨斗志,甚至是生出事端来。
泰安城南两里许的一片开阔缓坡下,但见尘土飞扬,数百匹战马来回飞奔。骑军的三位正副统领,王林儿、谢二剑、戚景通正率着手下五百骑进行砍杀训练,而徐晋则在一众锦衣卫的簇拥之下,站在坡上观看训练。
骑军虽然人数少,但却是军中的大杀器,相当于近代的装甲部队,关键时刻能决定战局的胜败,所以徐晋对这支骑军相当重视,不仅在资源供给上毫不吝啬,而且还把昔日的十一名亲兵全部安排进骑军,成为其中的骨干。
这支骑兵满编一共五百人,正好每名亲兵领五十骑,军职仍为百户,王林儿为人老成稳重,担任整支骑军的统领,军职仍为千户,谢二剑任骑军副统领,军职仍为副千户。
另外,戚景通降为骑军副统领,军职则由原来的九品巡检升为副千户(从五品),直接连升了数级,因为无论是曲阜、泗水、新泰,还是莱芜的战斗,戚景通均立下了大功,倒是担当得起。当然,戚景通这副千户只是徐晋临时擢升的,要真正落实还得经过兵部批复。钦差虽然可以便宜行事,但无权直接升降军官,还是得走兵部的程序,不过一般最后都会获得通过。
骑军今天训练的内容是砍杀,百米长的距离内竖起三十根杂乱无章的木桩,骑兵高速通过时必须砍断二十根以上才算合格,注意,是要砍断,否则中午没饭吃,若下午的训练再不及格,那么晚饭也没得吃,天寒地冻的饿一天一夜,这滋味可不好受,所以此时骑军的小伙子们都在玩命地训练。
“好!”
这时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骑兵策马飞驰而过,干净利索地将二十五根碗口粗的木桩腰斩,瞬时引来一片叫好喝彩声,徐晋也禁不住点头。
锦衣卫千户陆松赞叹道:“好样的,若是我军儿郎都有此等战力,怕是跟鞑子的骑兵相比也不遑多让了。”
金百户摇了摇头道:“怕还是有所不如的,属下曾经到过边地,亲眼见识过鞑子骑兵冲锋时的威势,简直就是山崩地裂……唉,属下也不知咋形容,反正咱们的骑兵若是在旷野上与鞑子正面硬刚,恐怕只有挨宰的份。”
金百户露出回忆之色,眼中还带着一丝恐惧,仿佛往事还历历在目。
“金百户,这也太夸张了吧,鞑子的骑兵要真那么厉害,当年为啥被太祖皇帝打得屁滚尿流的,最后远遁大漠!”一名锦衣卫把总不服气地反驳道。
金百户撇嘴道:“你懂个屁,那会太祖皇帝手下精兵猛将如云,咱们的骑兵确实不比鞑子弱多少,再加上有犀利的火器配合,这才战而胜之,真要是骑兵正面较量,咱们占不到便宜。
谢副千户的骑术够厉害了吧,能站在飞驰的马背上开弓,在我大明军中怕是难再找出第二人了,但鞑子肯定有不少人能做到,这些家伙即使骑在没有马鞍的光溜马背上也能开弓射箭,要换着咱们,嘿,别说开弓射箭了,能不掉下来就烧高香啦。”
此言一出,周围的锦衣卫都沉默了。
徐晋蹙了蹙剑眉,蒙古人是游牧民族,无论男女都是从马背上长大,从小便与马为伴,故而骑谢精湛,蒙人的孩童一经长成就是一名优秀的骑兵。而明军的骑兵都是入伍后训练出来的,论到马上战力自然远不及人家蒙古骑兵,即使再怎么训练,骑射的水平怕也难达到人家的水平。
幸好,明军可以用装备上的优势来弥补不足,譬如火器。
徐晋前世读明史时便得知,“南倭北虏”一直是困扰明朝的两大问题,尤其到了明朝中期,沿海的倭寇和北方的鞑靼人已经成为明朝的两个心腹大患。嘉靖时期甚至发生了俺答汗兵围北京城的事件,差点就把嘉靖帝和满朝文武给一锅端了。幸而俺答汗并没倾覆明朝的野心,也没有那个胃口,他只是想逼使明朝统治者开放边境贸易罢了,所以大肆劫掠了一番便退出了关外。
徐晋自然不愿意看到这种屈辱的历史事件再发生在明朝,无论是民族情感,还是私人情感上都不愿看到。
所以金百户的话倒是提醒了徐晋,要想避免“俺答汗兵围京城”,那就必须把大明北边虎视眈眈的鞑子给解决掉,而想解决鞑子问题,明军得拥有压倒性的军事实力。
徐晋觉得,要打造一支战力胜过鞑子的铁骑显然不太现实,不过倒是可以在武器上做文章。若是拥有一支装备现代枪支的军队,人数不用多,五千人估计就能横扫整个关外了,当然,这显然是在做梦。
不过,现代的自动步枪做不出来,但比火铳更先进的燧发枪估计还是能做的,至于火绳枪这玩意虽然也比火铳先进,但也是一碰到雨天就不能使用的垃圾,所以要造还是造燧发枪。
徐晋决定,这次回京后找小皇帝朱厚熜商量做燧发枪的事,至于燧发枪的图纸,早在江西时,徐晋便画好了,要不是私造火器违法,他已经自己动手找工匠打造了。
徐晋观看完骑兵训练,接下来便回到了帅帐,今天他召了各卫的主要将领来开会,商议明天攻打泰安城的事。倒不是真的要强攻,只是试探性的进攻,如今围城已经二十多天了,徐晋想测试一下城中守军的状态,消耗守军的物资同时,又进一步打击守军的士气。
徐晋从容地走进了帅帐,一众将领已经在大帐中等候了,见到徐晋都纷纷行礼,口称:“参见钦差大人。”
徐晋虽然年纪轻轻,唇边甚至还有未曾褪尽的小绒毛,但在场众将却丝毫不敢小瞧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一连几场胜仗下来,徐晋在军中的威望日盛,完全获得一众将士的认可,而且徐晋砍贪官、砍白莲教俘虏的铁血手段,更是让众将对他又敬又畏。
徐晋点了点头道:“诸位将士免礼,嗯?袁指挥没到?”
徐晋扫了在场众将一眼,发现济南卫指挥使袁羿竟然不在,顿时皱起了剑眉。
济南卫指挥同知方士珍连忙小心翼翼地道:“回钦差大人,袁指挥家父病重,所以昨晚连夜赶回家探望,特地让属下向钦差大人告个假!”
徐晋脸色微沉,他对济南卫指挥使袁羿的印象十分不佳,这家伙一看就是个惯会阳奉阴违的奸滑之辈,之前新泰会战,自己命他率济南卫兵临泰安城牵制王堂,结果这家伙行到柳埠镇就停下了,直到自己打了胜仗,他才继续率兵南下。
“国朝以孝治天下,袁指挥倒是个孝子的典范,但自古忠孝难两全,既率军在外,大敌当前的情况,作为一卫的最高长官又岂能擅离职守!”徐晋冷冷地道:“通知袁羿,让他待在济南照料老父,就不要再回军中了,方同知,济南卫便暂时由你统率。”
方士珍心里咯噔一下,诚惶诚恐地道:“属下领命。”
在场其他将官均肃然缄默,徐晋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如何处置袁羿,但估计没有好果子吃了,而且泰安城破乃迟早的事,这原本是一件唾手可得的功劳,如今肯定也没袁羿的份了。袁羿这厮也不知搭错了那根筋,这个节骨眼上跑回家,而且事前也没找钦差大人告假,分明不把钦差放在眼内,若是换了一个爆脾气的,立即命人把他抓回来问罪也不为过。
徐晋神色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招呼众将继续开会,会议结束后便把金百户叫到跟前,吩咐道:“金百户,你派几个弟兄走一趟济南,调查一下袁羿的老父是不是病重,调查清楚后马上回报。”
金百户应诺一声便愉快地退了出去,侦查官员阴私的事,锦衣卫最是拿手了。
徐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他并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如果袁羿的老父确实是病重,他自然不打算追究,如果只是借口,那不好意思,袁羿这世袭的指挥使也算是当到头了,凭他徐晋目前的身份,只要一封奏本弹劾上去,砸掉袁羿的官职还是绵绵的。
此时,济南卫指挥使袁羿还不知道自己将要官位不保,正带着一人赶到济南城东郊的镇守中官驻地,求见山东镇守太监罗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