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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图样,简直是猜着她的心思所画的。
她抬头仔细审视店老板的神情,眉目微凝,神情却是欢喜的:“我很喜欢……想做个扇套,却不知何日可取,订金几何?”
老板仿佛心口一块大石落地般松了口气:“姑娘喜欢便是小店的荣幸了……这订金,哦,跟店里其他样式是一样的,都是半钱银子。姑娘若急要,我回去便让绣娘赶工,明日下午来取应当可以。”
边上荷露已敛不住笑意,仰头吩咐道:“难得我们姑娘喜欢,你只管用心的做,慢一些也不妨事……我们会在成都府东边最大的锦悦客栈再留至少三日,你们做好了便送上门,赏银是少不了的。”
“送上门?这个……”老板心道那两位凶巴巴姑娘好似是想要眼前的姑娘亲自来拿,便想推脱店中没有足够人手。
只是荷露才懒得听这些,不耐道:“怎么那么多废话?算了,你店中若不方便,明日我们喊人来取便是。”在她看来,今日逛街是心血来潮罢了,但若要由她亲自取什么东西,简直是屈尊纡贵——公子说过,要敬铁姑娘如他一般。
店老板心虚地点头哈腰,又擦了擦额角的汗:“不麻烦不麻烦,明日我便差人送上门,不必劳烦姑娘的。”只不知道回去后,那二位肯不肯放过自己啊,唉!
吃完冷淘,两人走至半路,却见到几个宫女正在街头巷尾左右四顾。荷露问了才知,原来是自家公子许久不见她们身影,心下担忧……
听到此处,她忍不住去看铁姑娘的神情。
心兰微微抬头,便看见那翩翩公子长身鹤立地杵在二楼窗边,正探身往远处瞧呢,好似也在仗着绝佳目力寻人……
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生出又酸软又甜蜜的感触来。
她抿唇片刻,明知大街上人来人往,这么做没甚意思,却还是情不自禁地高声唤道:“花公子!”
白衣公子循声而望:佳人芳踪已现,娉娉婷婷地站在街角,正仰着头注视自己。甚至略微踮着脚,腾出一只手臂,朝着这个方向边走边轻轻挥动。
他的姑娘有时幼稚得像个小孩儿似的。
花无缺这么想着,唇角忍不住的上扬。
——纵然逆着光,他也知晓,那双清亮杏眸中定然满带笑意……便如此时低眉颌首的自己。
第24章 、番外
江南有一座古朴小楼,楼下正门日夜敞开,无论什么样的人跨进楼中,都会得到同样的欢迎。
何况今日来的,还是楼主人的至交好友。
夜已深,花未眠。
陆小凤提着一坛上好的黄酒,熟门熟路地上了楼梯,脚步看似随意,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待他站定,唇上的两撇“眉毛”抖了抖,精明的眼睛略过丝狡黠的光,憋着坏笑正要拐到好兄弟的卧房里去……
“我在这里。”却听一个温和的男声淡淡传来。
陆小凤转过身。
只见凉如水的月色下,一道穿着雪白寝衣的熟悉身影正背对着他,弯腰俯身,状似正低头查看着什么。
但江湖中人尽皆知:花家七童,自七岁起便盲了双目……除非有世人不可知的神医妙手灵丹妙药,否则这翩翩公子是不可能有机会用眼睛去“查看”些什么了。
——唉呀,这花家七童,连穿着寝衣都是一丝不苟的模样。
陆小凤撇撇嘴,眸中却是带笑的,踱着小步走了过去,朗声问道:“你闻声辩位的功夫倒又有进益了……不过这大晚上的,怎么还在侍弄你这些花草啊?”
——花满楼对鲜花总是有种强烈的热爱,正如他热爱所有的生命一样。
然此刻廊中寂寂,唯有晚风习习。
纵然知好友爱花成痴,也想不通对方深夜不睡觉,究竟是在“赏”何奇花异草。
花满楼已站直了身体。
他微微侧过头,平静无波的双眸没能倒映出任何人事物,却仿佛将世间的一切都容纳在了心中。
他唇边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轻轻摇头道:“不是听见,是闻到的。酒香醉人,都盖过我的花香了……而会在这个时候邀我共饮的,除了你陆小凤,不做他想。”
“是吗?”陆小凤半信半疑地也低头嗅了嗅,大笑道:“还真是!这十八年的绍兴女儿红,温过后确实香飘十里!看来那老板并非装出一副痛心神色,好给我开个高价……”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了两个浅浅的瓷碗出来,将其中一只递给了好友,坏心眼地给他满上了。
嘴巴里犹在絮絮叨叨:“我过来这一路都闻惯了,竟没发现这个纰漏……”又给自己那碗倒了大半。
花满楼依旧含着笑在听,单手捧着那瓷碗,稳稳当当。直到两人的碗对碰后同时一饮而尽,也似是没注意到陆小凤存心要自己出个糗,要比对方多喝些。
他仰脖饮酒时,碗中满得快溢出的女儿红一滴未洒,弧度柔和的薄唇边也没被醇厚酒液沾染……但到底还是添了一丝酣然畅意,温润如玉的面容亦浮了抹绯色。
三碗过后,喉肺舒爽,齿间留香。
陆小凤喝得正兴起,还要再替好友倒一碗,花满楼却将碗放在了一旁,推拒道:“难得有如此好酒,你我若只是牛饮,却有些暴殄天物了。”
——花满楼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太克制太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