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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柳思南掉了东西,走上前一看,居然是一条手帕。
多新鲜哪,这年头还有人用手帕,还是个男的,还是个长得一点也不娘的大帅哥。
敖越在心里啧啧称奇,蹲下把手帕捡起来,碰了碰柳思南的肩膀:“嘿,你东西……”
敖越话还没说完,柳思南猛地向旁边一退,幅度之大与速度之快让敖越都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还摸了他什么关键部位。
退完一大步之后,柳思南又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敖越的胳膊,脸上有一种既渴望又压抑的神色。
好像那是一根抹了毒药的大鸡腿子,而他饿了三天三夜没吃饭。
“……掉了。”敖越吓了一跳,却还是把话给补全了。
柳思南把目光移到他脸上,喉头滚动几下,艰难地开口:“你的胳膊,是不是出血了。”
清朗的嗓音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我去,你这眼带透视功能吗?”敖越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自己掩在衣服下面的伤口,又问,“你是不是连我内裤什么颜色都能看见?”
柳思南不想搭理他无聊的问题,一把扯过手帕捂在鼻子上冲出了超市。
敖越站在原地,有点没反应过来。
出血就出血了呗,有什么可跑的呢。
神经病。
小区超市的老板认识敖越,坐在柜台后面打着扇子问道:“小敖,刚才跑出去那小伙子你认识啊?”
“啊,我同学。”敖越回过神来,看见刚才柳思南丢下没有结账的一瓶樱桃汁。
“唔,应该是最近才搬来的,我之前都没见过他,”老板赶走身边的几只蚊子,好奇地问,“你们是同学,他怎么见了你就跑啊?”
因为他神经病呗。
敖越忍住了这样说的冲动,替柳思南想了个理由:“他尿急。”
在冰柜前挑选了半天,敖越拿了一瓶可乐一瓶北冰洋去结账,老板一边扫码一边说:“以前二附一放学,你跟你那好朋友天天来我这儿闹腾,现在上大学了也不怎么来了,我还怪想你们的。”
“您说任望宇啊,行,下回我拉他一块儿来,感受感受您的想念。”敖越笑嘻嘻地接过两瓶饮料。
任望宇是他高中同桌兼铁哥们儿,当之无愧的学霸,常年考文科班第一名,现在在P大读书。
经过超市老板这么一提醒,敖越才想起来自己从开学到现在都没有再见过任望宇了,两个人倒常常在微信QQ上瞎聊天,但隔着屏幕看不见人,到底不是高中那回事儿了。
好在P大和S大都在本市,他要想见到任望宇也不算什么特别难的事情。
快到国庆节了,可以到时候约任望宇出来玩两天。敖越这样想着,走出超市,拧开可乐的瓶盖喝了一口。
说来也奇怪,高三的时候他特别想上大学,觉得被周围的一切压得快喘不过气来了,堆积如山的试卷,老师家长的期望,还有自己的挣扎,没有一件事不让他难受,他像是在一座黑暗的山洞中跌跌撞撞地前行,那时候“大学”两个字就是从出口传来的一丝光芒,代表着一切未知的美好。
然而真的上了大学以后,他却开始怀念高中,那些撑不住睡过去的早自习,跟哥们儿打过篮球的操场,还有收过的情书……无数往事总能找到恰当时机袭上心头,让他胸口微微一软。
他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怀旧是人类的天性,或许是因为大学其实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好,总而言之,他把这些婆婆妈妈的情绪归结为两个字。
矫情。
好在敖越的矫情通常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到晚上就跟着饭一起咽进了肚子。
第二天一早,宋池尖锐洪亮的声音在敖越房间门口响起,一点也不温柔地刮擦着他的耳膜:“越越,起床了越越!今天要回学校了!”
只穿着一条内裤的敖越在她破门而入的前一秒闭着眼睛把毛巾被拉到了胸口,随手抓起身边的一件T恤开始往脖子上套,第一千零一次觉得他妈这嗓门儿不去当公交报站员真是可惜了。
在他准备把两条胳膊塞进袖口的时候,宋池“砰”地一声扭开了房门,满意地看到儿子已经在穿衣服了,说了一声“早饭在桌上”,又转身退了出去。
十秒钟以后,敖越凭借多年练就的听声辩位能力准确地判断出他妈这会儿已经走到阳台上去浇她那盆半死不活的仙人掌了,便停止了穿衣服的动作,直挺挺地瘫在床上,脖子上缠着一圈T恤。
过了一会儿,敖越慢慢从混沌的睡意中清醒过来,他翻滚几下跪在床上,像只沾了水的小狗一样用力甩了甩头发,把T恤从脖子上扯下来扔到一边,睡眼惺忪地看了看衣架上的一排上衣,思考了三秒,伸手拿了其中一件顺眼的套上,又搭配了一条到膝盖的短裤,然后趿拉着拖鞋往卫生间走,一边伸懒腰一边打了个哈欠。
清淡的晨光从窗外照进来,隔着T恤勾勒出敖越清瘦挺拔的身形,布料随着他动作颤动,如同蝉翼。
敖越坐到餐桌边的时候,宋池从微波炉里把重新热过一遍的牛奶端出来放在他面前:“从小到大动作一直这么拖拖拉拉的,也不知道你前两周在学校是怎么办的,可别起晚了耽误上课,让你舍友记着叫你一下,要不然以后我每天早上给你打个电话……”
“您千万别。”敖越打了个哈欠,截断了宋池的话,从碟子里拿了个煮鸡蛋要剥,结果被蛋壳的高温烫得“嘶”了一声,鸡蛋从手里滚落到桌子上,最后被装豆腐乳的瓶子拦住,发出了沉闷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