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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的人忽然就明白他要做什么了,军方已经和星盗团打了许多年的交道,也知道星际中不成文的规定:两方狭路相逢,如果一方的领导者愿意留下独自迎敌,那么另一方也必须先派出同等级别的成员应战。
他在为所有人拖延时间。
军团长的机甲是A+级的“长翅鹰”,身为全能机甲的驾驭者,他有足够多的信心,为下属争取到足够多的机会。
他只身一人,站在漆黑无边的真空,等待着接下来的审判,身后是用尽最快速度返航的舰队。
金鹿号的舰首,鹿头的颔骨徐徐下降,看起来马上就要从中走出什么人了,军团长双目锐利,调整呼吸,手按在光能剑上,随时等候着出鞘的那一刻。
长翅鹰突然发出了一声轻轻的鸣声,叫声活泼,仿佛在喜悦的笑。听见这声提示音,军团长的呼吸停滞,他一回头,视线中果然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A级“短尾鸽”,副指挥长的机甲。
“你来这里干什么,没听见我说的话吗!”他额上绽出青筋,朝来人低吼,“赶紧走!”
“滚远点,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副指挥长不为所动,“不想死就跟我打配合,这样说不定还能撑到救援来的时候。”
“你这个……!”军团长气急败坏,还想对他嚷点什么,便感到身后传来一阵骚动,他警惕地转身,顿时怔住了。
真空中是没有声音的,但光还能传播,此刻,鼓点和雷霆般有规律的闪光正从金鹿号上震颤出来,就像爆发的星云。仿佛他们正在恭送一位执掌权与力的神明,因此如何宏伟雄浑的排场都不算过分。
接下军团长挑战的敌人,终于从金鹿号中缓缓飞出。这尊高大的机甲戴着真蛇鬼面,青红二色的涂装,不仅不显得俗气,反而显得外表古雅狞烈,如同乘着风雷的魔神。它肩扛锯刀,其上遍布的粗大锯齿一旦转动起来,足以把龙宫号那样的巨型舰船也锯成一堆太空垃圾。
——S+级机甲,森罗炎狱,七海诛王的座驾。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死一般的寂静中,军团长率先开口,声音居然还很平静:“你说得没错,面对强敌,确实需要我俩齐心协力……虽然对上这个,我们并没有很大的胜算。”
副指挥长反倒笑了,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笑或者不笑又有什么分别呢?
他点点头,赞同道:“是啊,我们没有很大的胜算,只能不放过任何一线机会了。”
军团长抽出了光能剑,他说:“认识你很高兴,夜云。”
“我也是,卡缪。”
两架机甲去如流光,朝森罗炎狱掠过去!副指挥长厉声道:“上下包抄,趁……!”
长翅鹰突然变道,猛地将短尾鸽撞偏了当前航线!副指挥长瞳孔骤缩,他只看见一道惊天的白光,那么凶暴,用任何言语都不足以形容它的可怖。光在真空中的传播速度约为三十万公里每秒,而森罗炎狱挥刀,刀锋与光影几乎是完全重合的。
长翅鹰犹如风中飘零的孱弱花朵,无声地一分为二。
那个瞬间,男人竟然赶在光速前看到了森罗炎狱的出刀动作。他像是在刹那燃烧了全部的生命,只为把短尾鸽从自己身边狠狠推开,可他的等级明明只有A+,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机甲的残骸沉默漂浮,血在漆黑的太空也是人的肉眼所难以察觉的——或者他没有血,没有尸首,连骨灰也不曾留下。那一刀超越光速,足以将一海的水都蒸发殆尽,何况是一具A+级驾驭者的身体?
副指挥长看着眼前这一幕,太空中的战争就是如此,上一秒波澜壮阔,下一秒死寂宁静,爆发和毁灭都这么极端,这么迅速和残酷,就像那个白痴耗尽了一生,最终也只为自己延长了寥寥几秒的性命一样。
三尾跳鸽总能预见最宏伟的云雨,避开最狂傲的风暴,在最安全的枝头上栖息,跳跃一次又一次干涸的旱季,跳跃一次又一次天敌的追捕。它们是轮回中不灭的精灵,无法选择生命在何时开始,却能自由地选择结局在何时落幕。
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倒映着前方的死亡,唯有死亡。
他猛然将机甲的时速推动到最大,机翼燃烧着流星的光与色,朝森罗炎狱狂飙过去。真空冰冷而无声,这一刻,他的泪水滚烫,发出狮子般的怒吼和咆哮。
森罗炎狱中,似乎有人乏味地嗤笑了一声,锯刀再度挥出,天堑般横跨宇宙,切开了所有色彩与炙热,同时也切开了那颗坠落的流星。
“一个不留。”
七海诛王喑哑地下达了死令。
——胧华星驻星太空基地,军团长、副指挥长双双战死,军团全歼,无一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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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鹿星盗团追逐押送着唐怀瑟之冠的龙宫号,突破了胧华星的封锁屏障,占领了驻星太空基地,控制了整颗参赛星球!
这个百年不遇的爆炸性消息瞬间传遍了周边星系,皇帝焦头烂额,阁员大臣彻夜不休,在宫廷中分成了战与和的两派。一向刚强激进的诺尔斯特大公这次却主张先求和,因为家族中他最看重的后辈就在胧华星上,起码要先确认参赛选手的安危;一向以处事圆滑著称的“小首相”托兰·霍尔则主张武力压制,因为他的孙子同时也在胧华星,而这件事拖的越久,就对参赛选手越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