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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的流云涌动,月色也跟着泼洒下来了——或许把天上的星体叫做月亮并不准确,它有自己的学名,不过胧华星从各方面来说都与地球十分相近,要说今晚的月色很美,也算是恰如其分的形容。
这样美丽的月色,映照的却是满地横躺的鲜血与尸体。
想必这才是刺客中的至高水准——敌人无法感知,无法察觉,然而死亡如影随形,恐惧如影随形,他驾着降下罪与罚的战车,就连死神也只能沦为车前咆哮的奔马。
易真的血液沸腾不休,他全身像是烧着了那样发热,直烧得他神经跳动,眼眶潮湿。每一次吐息,似乎都能在寒凉的夜晚凝结出云一般的白雾。
但越沸腾,越冷静。易真心眼合一、目不斜视,华美的月色,绮丽的星光,婆娑的树影和花草,乃至风中传来的冰冷与腥热交加的血气……一切的一切,在易真的感官中尽皆消逝,留下的只有活物,每一个还在呼吸,还在惊恐,还在遁逃,还在哀嚎的活物。
龙宫号的上空,正在降下一场灿烂的流星雨。
晶莹璨焕的白线道道直落,世上任何一位诗人或者画家,都会为这种壮美绝伦的场景而欣喜若狂,感到自己一夜成名的契机就包含在这自然的奇观中。他们会赞叹这是从星河中滴滴坠下尘寰的泪水,是纯金的酒盏在诸神盛宴上颠倒翻覆,是美在人间的具象化……他们的赞美都没错,只是不够确切。
——这是建立在尸骨上的泪和美,每一滴白线都轻盈脆弱得像是蚕丝或者露水,它击中目标的时候,却由不得目标多说一个字的遗言!
一百七十四支利箭,易真没戴护指手套,有东海化玉决傍身,他的手指光滑如玉,也坚硬如玉,可长达二十分钟的连击,还是将他的指腹磨出了一层肿胀的赤红。
他终于放下鹰狼弓,从掩体后面转出来。
整个龙宫号的驻地,还有多少星盗?
三笑蝶翩翩飞出,在黑暗的遮蔽下,朝活人的气息飞过去。易真将鹰狼弓收在背上,躬身猫腰,跟着三笑蝶的轨迹前进。
二十分钟,先遣部队全灭,碎骨星人的指挥部,所有星盗皆是安静如鸡,忘了要如何开口。
比起遭到星环限制,不能使用热武器和机甲的参赛选手,先遣部队的星盗们更像是带了一堆沉重的破烂,那些在正面战场上用以打击敌方的高科技装备动都来不及动,配备他们的主人便已经血溅五步,横死当场。
“黑色的……鬼魂。”角落里,不知道是谁嘶哑地开口,叫出了那个称谓。
短短一个白天,加上刚入夜的二十分钟,他们已经失去了多达255名同胞,而到现在为止,他们居然还不知道,对方究竟有多少人,又用了什么手段,才能做到这种骇人听闻的程度。
碎骨星的军团长沉默半晌,他的皮肤颜色更加深沉,是一种岩石般的黑褐色。一道扭曲的浅色疤痕从他的头顶一直划到嘴角,将他原本就丑恶的面孔衬得更加可怖,犹如厉鬼般狰狞。
“这群低贱的肉畜,居然有能力做到这一步。”他掀动嘴皮,阴沉沉地说,“肉畜会用毒,那就把大团长赐下来的毒药拿出来用在肉畜身上!连弓骨鲸都能毒死,没道理不能毒死几个人类!”
大团长就是七海诛王,金鹿星盗团里,唯有七海诛王,能在头上冠以“大团长”之名。
“是!”
下属纷纷响应,他们就像蚁巢或者蜂巢中的工虫,对上级有着绝对服从的使命,最高领导者既然已经做出了决断,他们就必须响应。
全副武装的碎骨星人再次集结,和第一波先遣部队不同的是,他们统一背着毒气罐,手持喷射器——吃一堑,长一智,他们不打算用热武器跟易真正面作战了,他们打算以牙还牙,同样用毒气对付易真。
易真攀在驻地的房梁上,一路潜过来,地上横七竖八,全是碎骨星人的尸首,有许多具在临死前还保持着向前奔逃的姿态。粘稠的黑红色血液在月光下恍若滚动的石油,发出厚重的银灰色波光,空气中的腥气浓郁得近乎实质。
易真静静地看了它们一会,便扭过头去。
[玩家,你的情绪好像不太高。]太阿据实告知,[即便这些是敌人,但看见自己亲手造成的惨状时,还是觉得过头了吗?]
易真沉声说:“我是刺客。”
太阿没说话,易真接着说:“我虽然是刺客,但我明白一件事——就算有朝一日,到了不得不取人性命的地步,我也要牢牢记住,这件不得不做的事情,是错误的。”
“不过,我还明白一件事。”他轻灵地攀过屋顶,朝前方进发,“杀人者人恒杀之,对他人开枪,就要做好自己也会被射杀的觉悟。”
易真笑了笑:“我只是不想本心迷失,才需要时刻默念第一句话,因为手握生死大权的感觉实在是好极了。如果不想让自己朝暴君的方向发展,最好还是不要在杀生过后表现出过于高涨的情绪吧。”
说话间,第二支部队同时在易真眼前现身,飞狐摩托艇嗡鸣着从头顶掠过。易真愣神道:“这是在做什么,他们打算用生化武器对付我吗?”
太阿说:[看起来是这样的。]
淡白色的烟雾喷射出来,于夜色下泛着妖异的绿,生化部队在半道上就开始放出毒气,妄图用无孔不入的气体,将易真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