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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仲行应声接过来。
尹雾诗看着他那半锅里没有颜色的汤底,面带同情之色:“不吃辣的人生真的失去了很多乐趣。”
毕竟有得必有失,迟仲行在心里说。
不能吃辣而失去的这一点乐趣,相比他的“得”——
他看了一眼尹雾诗,眼睛里带着一闪而过的笑意:“倒也没有。”
☆、两个消息
蓝春桥从考场出来的时候,已是三天后的早上六点。
他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
接连着两个通宵,镜子里的年轻男人眼眶熬得通红,下巴上冒出一圈青色的胡茬,比起之前白白嫩嫩的包子脸,竟好像瞬间长成了个阴郁的大人。
他摘下黑色连帽卫衣的帽子,从兜里掏出一张便签纸,撕碎了扔进马桶,按下冲水键。淡蓝色的纸屑在水里旋转,很快消失无踪。
蓝春桥洗完澡,把自己收拾得人模人样,先去敲了他姐的门,发现人竟然不在。
他忍不住怀疑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确认现在是七点半。
按尹雾诗的一贯作息,这个点绝对还没醒,八成会带着一身几乎实质化的起床气开门杀了他。今天却反常,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他回房间给迟仲行打了个电话。
他本意是抱着随便试试的心态,没抱希望,想问问迟仲行知不知道他姐行踪。
对面沉默了两秒,似乎去问了旁边人的意见,回来告诉他,“你姐在我这吃早餐呢,你直接过来吧。”
蓝春桥顿时觉得这个早上的开端十分惊悚。
然而没想到更惊悚的还在后面。
来开门的是迟仲行,蓝春桥跟他打了招呼,正准备换鞋进去,余光扫到他身后一道黑影。蓝春桥定睛一看,瞬间瞳孔地震——
尹雾诗穿着一件很明显不属于她的黑色衬衫,下摆几乎遮到了膝盖,光着小腿,脚下踩一双沾了水吱吱叫的塑料拖鞋,一脸不耐烦地从他迟哥的浴室里晃悠出来。
蓝春桥一句“姐”只来得及发了一半的音,剩下半截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差点把他噎死。
他木然的目光落回迟仲行身上,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人生被颠覆的顿悟,“……夫?”
之前迟仲行说尹雾诗在他这,单纯的小朋友来时其实没想那么多。
这俩人早就认识,又一起考了这么多场,怎么着也算是过命的兄弟了,来吃顿早餐并不过分。以尹雾诗的社交能力,到现在才混熟到可以一起吃饭,进度已经算是非常缓慢了。没想到就在他不在的这两天里,进度条一顿暴涨直接拉满。
单纯归单纯,蓝春桥又不是真傻,看到这个情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由在心里给他姐热烈鼓掌。
——谁能想到几天不见,世道说变就变了呢。
这兄弟情谊的保质期也太短了。
这句“姐夫”喊得百转千回,迟仲行一听就知道他想歪了,下意识看了一眼尹雾诗。
这事纯属是个误会。
自打意识到自己怀揣的那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迟仲行就开始暗戳戳地采取行动。他早上按尹雾诗的口味做了两份红油抄手,本来想给她送过去。
没想到尹雾诗来得比他还快,他一拉开门,就看见这位大爷站在他房间门口,正准备敲门。
大爷穿着白T恤、卡其色大裤衩,手里拎两屉包子两杯粥,跟刚遛鸟回来似的,无比自然地迈过了门槛。
等他回过神来想拦,人已经在他的沙发上扎根了。
之前跟她说过别一个人进男性的房间,这人充耳不闻,全当耳旁风。但她进的是他的房间,这又让迟仲行实在没有立场阻止她。
尹雾诗看见他手里端着的餐盒,“哟,这不是巧了吗。”
早餐准备多了怎么办?
——当然是把双份都吃了。
托那杯南瓜粥的福,红油抄手的冲击力小了很多,但迟仲行还是吃得鼻尖出了一层细汗。尹雾诗暴风吸入完,看他还在吃,熟门熟路地拿着餐具去厨房洗。
迟仲行想拦,被她直接推出了厨房:“早餐不是你做的吗?俗话说得好,做饭不洗碗,坐着吧您。”
这句用来描述家庭内部分工的俗话,用在他们俩身上,怎么听都透着奇怪。尹雾诗像是全没感觉到似的,已经自顾自打开了水龙头。
这时候再提倒显得他动机不纯,迟仲行只能坐回去。刚吃了一口,蓝春桥的电话来了。
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水声,他捂着话筒扬声问:“蓝春桥找你,让他过来吗?”
尹雾诗关了水:“什么?”
他重复了一遍。
尹雾诗正把碗放进碗柜,“行,你让他来吧。”
两人的餐具都洗得差不多了,最后剩下她吃抄手时用的勺子。尹雾诗想着蓝春桥这么急着来会是什么事,也没留意手里拿的东西,随手开了水龙头,把勺子伸过去冲——
众所周知,勺子的背面+开到最大的水=人造瀑布。
尹雾诗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白T,一圈鲜红油点溅得均匀,宛如雪中红梅迎风怒放,夺目异常。
跟上次打翻的杨梅酒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面无表情地想:这件衣服可能命犯桃花。
迟仲行看到她也吓了一跳。辣油味道重,即便将就穿着也很难受,他打开衣柜让尹雾诗先挑一件换上。这人的衣柜跟他本人一样严肃寡淡,入目全是黑白灰。尹雾诗现在对白色有心理阴影,挑了件颜色最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