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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个人的身影无比清晰。
她虽然站得离他挺远,但仿佛一直在注视着他。
王致一想叫她一声,刚要开口,却见她转身离开了。
她不再回头,那清晰的背影,没入无尽的虚浮中。
他深叹一口气。
他们之间,真正地,结束了吧。
火灾过后,王致一在医院躺了几天便出院了,出院后等待他的第一件事,便是乐队解散。
致一,这件事我和孙奇帆都想了挺久。梁辉在学校临时腾出的学生活动室里,郑重其事地对他道。
王致一取出自己从火场里抢救出来的吉他,弹了几个音出来,点点头:嗯,你们说。
快大三了吧,你有什么打算?梁辉问他。
王致一垂下弹弦的手:继续写歌,我签了公司,还有几场选秀参加。
梁辉看他许久,又问:那你不打算出国继续深造了?
嗯。
孙奇帆在一旁用手默默捋着自己的头发。
咱们乐队风格实在是太小众,太奇怪了。梁辉道,每次写歌我们几个人都要争好久,真的好累,火灾一过,设备东西也烧了,趁这个时候解散,大家都轻松。
是啊。孙奇帆道,玩了两年还是只能在酒吧唱唱歌的水平,我们不是搞流行的材料。
我也觉得。梁辉道,说罢,他和孙奇帆一齐看向王致一。
宋佳音在一旁不发表意见,也看着王致一。
王致一拧开手旁一瓶矿泉水,仰着脖子惯了几口,喉结随着吞咽动作滑动着,他喝完,盖上水瓶盖,低着头,仍沉默着。
我还是想去国外研究古典音乐了。梁辉见他不说话,继续开口道,搞乐队浪费了不少时间,而且我发现这两年我也不是特喜欢。
大家都是正儿八经从小巴赫肖邦练到大的,当然摸不准流行。孙奇帆道,说起来还是选择问题。王致一,表个态吧。
乐队解散。王致一平静道,这两年谢谢你们,以后大家好好做各自的事吧。
孙奇帆和梁辉看着他又一齐沉默了。
你真打算好签公司搞流行乐了?梁辉忍不住道,王致一,我记得你刚进校弹冬风,弹唐璜的时候,我是多羡慕你知道吗?你总说你缺钱,你这几年给人教钢琴给人写曲子串场,还不够吗?什么时候你才能停一停,为自己着想一下?
宋佳音想说什么,正要开口,被王致一一声清嗓挡了回去。
我又不是钢琴系的。王致一扬起嘴角笑了,我更喜欢吉他你们看不出来吗?钢琴这一年都不怎么练了。
梁辉听见他的话有点激动,一下站起身:王致一,这把火我觉得烧得真是好,咱乐队那么多东西都烧了,你知道我当时看着那把火,我心里什么感觉吗?真爽,真幸运,咱们这个乐队,也该解散了,快大三了,哥们陪你玩了两年,我真的不想看你浪费自己。
搞流行乐是浪费自己?王致一一脸不解,我从来不觉得我做的事是浪费自己。
你梁辉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王致一,我们是觉得你有天赋,不该这么浪费,我不是说流行乐不好,但大家不都更希望你去弹巴赫李斯特?
我们当时跟你搞乐队,不就想看看咱有没有能力把流行和高雅风格结合起来吗?这两年下来证明我们失败了,失败就失败,但你不能陷进去啊!你让周教授怎么看你!他那么看重你!
孙奇帆看梁辉那激动的样子,连忙起身按他坐下来:王致一,梁辉对你这么说,纯粹出于兄弟情谊和惜才,大家都不想看你这么荒废下去是不是?要不这样吧,你说你缺多少钱,大家给你捐,我们这种家里也不缺那个钱儿,哥们只有一个愿望,把心思放在理想和艺术上面,别自暴自弃。
梁辉坐下来,王致摇了摇头,伸个懒腰道:行了,我知道你们的心思,不过我确实对古典音乐那种没心思研究,我的理想,就是做大众流行乐,而且,你们知道我大一把我做的那些狗屁高雅歌拿给周教授看的时候,你们知道他怎么说?
怎么说?宋佳音问。
王致一,你这种程度,完蛋!王致一学着周教授那一副生气的模样说完这句话,哈哈笑几声,声音又突然冷却下来,以后烟袋街就这么散了吧,这两年你们陪着我,辛苦了。
他说罢,提着自己的吉他就离开了临时活动室。
当年进校他写歌,一度陷入古典和流行音乐的迷茫夹缝中,写的东西都是四不像,也还是周教授当时知道他家里的苦衷和他心里真实的想法,才鼓励他去进行流行乐创作。
音乐本不分高低,但他所在的央音学院,大家都是全国各地的拔尖人才,从小耳朵里接受的是古典乐的洗礼熏陶,自然把心思放在追求更高境界的高雅艺术上。
致一哥。宋佳音远远从身后追上来,气喘吁吁道,咱学校没流行乐这个系,整个学校风气就是不偏好那个,但不代表它不好梁辉孙奇帆他们是为你好,就是说话直你别介意,我知道你的难处,我可以帮你只是我也希望你回来继续弹钢琴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