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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桃拿着名单回了开封府,将她路遇韩综的经过告知了韩琦。
韩琦看过名单之后,淡声道:“他所言不无道理,不过刚巧这时候去找你,倒有些耐人寻味。”
“我看这就像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当初他现身的时候也很耐人寻味。”崔桃撇了下嘴道。
韩琦笑了一声,赞同崔桃所言之意,随即举起手里的名单问崔桃:“你没看?”
崔桃愣了下,点了头,“不过韩推官怎知我还没看过?”
她随即从韩琦手里接过来,纸上三行共九个字:丁五郎,李大郎,林三郎。
想不到这韩综连写名单都如此严谨,他该是故意没有将名字写全,只是写了姓氏加排行,回头即便这张纸流落到外头,到了不该到的人的手里,就算摆明了是他的字迹,却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但根据这姓氏加排行,已经足可以找到对应的权贵是谁。丁五郎指得是前任丞相第五子,李大郎为秘书少监,最后的‘林三郎’指得必该就是那位刑部尚书之子。
看到‘林三郎’三个字,崔桃便明白了韩琦为何会觉得她没看过。如果她看过的话,肯定不会是刚才那种反应。
“这林三郎才多大?”崔桃蹙眉。
“年十五。”韩琦道,“不过这年少或年老从不会是判断一个人好坏的理由。”
言外之意,坏人不管多大年纪,该坏那都是坏的,不会以其外表的鲜嫩或沧桑而转移。
“便知道能般恶言戳其软肋,挑唆他人自杀之人,不会是个好东西。”
崔桃刚回来就直接来找韩琦,一路上都没喝水,这会儿觉得嗓子冒烟,太渴了。她正想问韩琦能不能喝他屋里的茶,便见张昌端了一茶盏和一个红釉茶壶,送到了她面前。
崔桃向韩琦确认:“给我的?”
“我不喝这个。”韩琦低眸将那张名单对折,然后便送到油灯旁,将名单引燃,随即丢在了铜盆之内。
崔桃没想到韩琦居然这么周全,这点倒是与韩综写名单时下意识的谨慎相呼应了。
白瓷茶盏里的水呈浅红棕色,乍看很像是茶水。崔桃也并没在意,随手端起送到嘴边,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茶,毫无茶香味儿,反而是有清甜的果香,还能依稀闻到淡淡地生姜味儿,和一点点的麝香味儿。而且崔桃端起这茶盏久了,才感觉到这茶盏摸起来格外凉,像是冰镇过。
崔桃迫不及待地饮了一口,顿时觉得冷齿生冰,丝丝清甜的凉爽瞬间湮灭了她干得冒烟的嗓子,多喝几口,既消燥又解渴,却比茶更好了。
崔桃想起来了,这是荔枝膏水!
虽说名字这样叫,但其实荔枝膏水里并无荔枝,就如鱼香肉丝里面没有鱼是一个道理。荔枝膏水是用乌梅肉、去皮桂、生姜汁、麝香、糖和熟蜜熬制而成,放冷之后冰镇,味道会更佳,不仅可以消暑、生津、止渴,还有去燥烦之效用。
崔桃喝了两茶盏之后,已经没有渴意了,还是喝个不停,纯粹是觉得味美上瘾,反正她不把这一壶喝干了不罢休。
“秦有出的。”韩琦等她喝完了,才将手头的案卷放在了桌上。
崔桃想起来了,在去长垣县之前,她是让李才帮忙托人打听一下秦有出的案子,却没想到这厮挺有能耐,居然托人托到了韩琦这里。
崔桃拿出案卷一看,原本轻松的面容渐渐严肃下来。根据案卷上的所有内容来看,秦有出的案子,不论从证人、证据还是证词都没有什么问题。硬要说这案子有冤情,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喊冤的那个人在撒谎。这结果其实正如崔桃见到秦婉儿的母亲钱氏时,隐隐预料到的那般,但崔桃其实并不想看到这个结果。
这个真相让万中的自尽之举看起来像是一个毫无意义的笑话。他以性命牺牲为代价,正是为了替秦婉儿的父亲鸣冤翻案,而实则这‘冤’并不存在。
但这事儿却也不能怪是秦婉儿有错,秦婉儿也不知她父亲是真有罪,她只是听信了她母亲的声称,她出于女儿对父亲敬爱,选择了相信自己父亲的‘无辜’。
至于钱氏,撒谎造谣说秦婉儿的父亲受冤,大概也是为了扯两句话开脱,让女儿不至于特别难堪地戴着囚犯之女的帽子。再有她们母女本就是因为从老家被赶走而过得艰难,换了新的地方,大概是想在人前稍微维持一点点体面。谁能说这样做是有罪?是恶毒?是罪大恶疾?
“我不喜欢这种案子。”崔桃将案卷放回桌上,轻叹了一声。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韩琦应道。
“又是黑白。”今天她已经从一个姓韩的那里听到了一番‘黑白论’,俩人果然不愧是同一个姓氏,想法阴差阳错地居然能有相通之处。
崔桃摆摆手跟韩琦道别,直喊累了,要回去好好睡一觉。
韩琦本还想问崔桃有关于长垣县的事,见她此状,倒也不多言,随她去了。随后,他则安排人,对于名单上的三人进行暗中监视,希望可以伺机寻查到线索。
黄昏时,韩琦难得准时放值,离开了开封府。却不曾想他刚到家,就被吕公弼堵个正着,问他韩仲文的事。
“你何不自己去问他。”韩琦品了口茶后,突然觉得不够解渴,便吩咐张昌也给他端一盏荔枝膏水来。
张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不敢表现出半分,忙照吩咐去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