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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综听这话,蹙眉望向苏玉婉:“你真考虑过?”
“自然,你可是我的亲生儿子,但凡你喜欢的,我都会竭尽为你求来,你和柳儿能开开心心,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最大的心愿。”苏玉婉温和地跟韩综讲完,便看向崔桃,“可是她真的不适合你。她与你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利用你,骗你带她逃离如意苑。”
韩综听到苏玉婉这番话难免惊讶,等着苏玉婉下话。
“你跟我说你们两情相悦,实则不过是你一厢情愿。我与娇姑都是有岁数的人了,对于小女孩耍得手段如何会看不清?一旦你带她脱离了如意苑,她便会伤透了你的心,甚至会背叛你,利用你对他的感情,反过来离间我们的母子情,来反杀我。便如今日这般,不正发生了么?我知你是痴情种,劝你冷静根本无用,才擅自做出让她归案开封府自尽的下策。”
苏玉婉随即坦白,孟达的案子确系为娇姑一手策划。仇大娘此人的脾气在江湖上家喻户晓,稍微递送一下消息,她自会动手。之所以这样算计,便是为了防止崔桃翻供的时候,把罪名扯到地臧阁身上。
崔桃听到这话,不禁感慨当时的自己该有多绝望。她如果不顺从安排去主动认罪求死,便是翻供了,也无法有理有据地去指证地臧阁,估计案子最多只能查到仇大娘身上。以亲人性命为代价,也换不来地臧阁的覆灭,便毫无意义了,她只能选择让自己去死,结束她那无辜可悲又凄惨的一生。
这时,苏玉婉话音落了以后,居然还红了眼眶。她叹了口气,端起茶,轻轻啜了一口。看起来真好像是一位在尽心尽力为儿子操心的合格母亲。
苏玉婉本以为这时候,崔桃会趁机讲点什么,却没想到这丫头什么都说,还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人确实变了。
苏玉婉在心里感慨一句之后,放下茶碗。
韩综这是则神情恍惚,他有些难以接受崔桃从始至终都不曾喜欢过自己的事实。他望向崔桃,想要求证,却知道她如今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自己便是求证去问她,似乎也没用。
韩综神色阴沉,双手握拳,隐忍之态明显。这会儿谁都看得出来,他对苏玉婉那番话很在乎,他对于崔桃曾经是否真心喜欢她也很在乎。
苏玉婉凝视着韩综,问他:“你今日是刚巧得到了消息,追到这里来?”
这句话无异于在向韩综提醒:哪有那么刚巧?他今天之所以来清福寺,极可能就是崔桃的算计。
苏玉婉在告诉韩综,他又被女人骗了。
韩综握拳的手微微发抖,本就发红的眼眶更红了。他看向崔桃,终于还是把求证的话问出口,“是么?”
被喜欢的人利用耍得团团转,对于自认为聪明的男人来说,是一种极大的羞辱。
他可以不在乎失忆后的崔桃不喜欢自己,但他无法不在乎失忆前的崔桃利用自己,失忆后的崔桃也依旧在算计利用他。
“是。”崔桃坦率承认,“但这个利用,是基于你得到消息后,会自愿为我而来,非我诱骗你一定要上山。再说你身为韩谏议之子,与地臧阁的要犯勾结,你有义务配合开封府的办案人员查案。今儿的事还可算你主动自首,将功赎罪。”
苏玉婉听了崔桃这话,讶异地挑眉瞧了她一眼,丝毫不掩饰她眼中对崔桃的欣赏之意,“人比以前更冷静,也更聪明了。”
这话确实是赞美,但在这种时候,这样的赞美就是变相告诉韩综:这个女人比之前更有心机,更会骗你了。
崔桃继续跟韩综道:“过去的事我虽然不记得了,但我猜测你生母所言应该是真的。你既然夸我聪明,跟你在一起的那两年,我被那般照料优待,岂会没有察觉?
可是有心机有算计又怎么了?我在害人么?我不过是因为自己遭遇悲惨,希望自己能动点小心思可以逃出去,可以跟家人团聚。
跟你相处足足两年半,那么努力,结果还是被逼死了。我要蓬乱着头发,住在又脏又臭的大牢里,连一口猪食都吃不上,狼狈而奄奄一息地躺在铡刀下等死……”
“别说了!”韩综突然喊一声,然后紧蹙眉闭上了眼睛。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的生母,还有娇姑,可是她们先教我如何勾引男人!而你当时对我的感情又充满了谎言和欺骗,你觉得那能换来多少纯粹的真情?
但我知道我对你真心悦过,哪怕是失忆我也能切身感受到我再遇见你时的心痛,端午那晚,看你失落伤心时,我的心也会突然难受。
可是要我为了你抛弃身份,不顾父母兄弟,那是真不大可能。你这个做外室的生母都要和你血脉相连一样,我怎就不能惦念自己的家人?论起撒谎,大家彼此彼此罢了,只是我更身不由己,更没选择的自由,比你更惨!”
崔桃从进屋之后一直表现得安静,但这番话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吼起来,便极度有震撼力。
韩综怔了再怔,凝望着崔桃。
“基于谎言而建立的感情,你想要它纯粹,怎么可能啊?自由没了,命要没了,你还想跟我谈感情?真他娘的可笑!”
崔桃嗤笑了一声,目光倔强,但终究是情绪绷不住,眼睛里闪出点点泪花,满是凄凉。她却似乎不想让韩综看到,转眸瞟向别处,坚决控制住自己的眼泪。